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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牛畅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李卫平责任编辑:王李宇薇2013-09-03 07:03

眼下,一些文艺名人的“八卦”“花边”愈来愈多,其目的在于夺人眼球,却让受众的阅读不经意落入迷惘。万不可忘记的是,文艺名人的生命本体是“创作”和“作品”。今天,我们重磅登载老一辈艺术家牛畅的人生故事,既是对我军文艺工作优良传统的彰显弘扬,也希望引导大家多去关注艺术家的创作和作品,共同耕耘一片清雅高洁的艺术繁荣之地。

——编 者 

【1】北京东城区一座古朴的院落里,住着一位年近九旬的传奇老兵,他的胃是异位的,肾是单个的,两个异常器官集于一身。他12岁从军,彭老总曾为他击掌叫好。著名音乐家时乐濛赞他,有一颗艺术的心灵。

我的一位老朋友是名医生,退休后参加了一个老战士合唱团,他告诉我合唱团的团长叫牛畅,是位老八路,离休前曾担任空政文工团副团长,牛老可是个“神人”,不仅有传奇的人生经历,从医学的角度讲,他也与众不同,他的胃是异位的,贲门向右、幽门向左,他只有一个右肾,这种两个异常器官集于一身的现象是极其罕见的。更让人惊讶的是直到67岁那年,他才在一次体检中偶然发现自己这一天生的特异。 

听了朋友的讲述,我带着好奇去登门拜访牛畅。这位年近九旬的神奇老兵住在北京东城区一座古朴的院落里。那天上午,鹤发童颜的牛老手杵着一根手杖,与战争年代就结为伴侣的白云娥大姐,在门口迎接我。简朴的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幅醒目的书法作品,那是由郭沫若题写的毛泽东诗句集联“喜看稻菽千层浪,跃上葱茏四百旋”。牛老告诉我:“那是1966年春节前的一个晚上,毛主席、周总理和郭沫若等领导来观看空政文工团创作的歌剧《江姐》。当时我担任空政文工团主管创作的副团长,演出结束后,在后台我向郭老介绍起歌剧《江姐》的创作过程,郭老说:‘牛畅啊,听口音你可是个北方人,怎么对我们四川那么感兴趣呢?歌曲《下四川》是你写的吧?那可是地道的四川味、四川腔,我也会唱。我这个四川人要好好谢谢你呢!’第二天,郭老派人给我送来了他连夜写的这幅字。‘文革’时,我蹲了‘牛棚’,家里许多有价值的东西都遗失了,唯有这幅字我托人送回了老家,才保存到今天。”牛老对我说,人老了总爱怀旧,其实这“旧”里面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东西,特别是那些在战火中磨炼出来的情感,让人总也忘不了…… 

“我的家乡在太行山,1938年秋天,我刚满12岁,陕西省大时代剧团来到我的家乡宣传抗日,并招收小演员。因为恨日本鬼子,我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和村上的8个小伙伴一起报了名。我记得,临走时,父亲爬到山上,摘了一篮子我爱吃的酸枣,母亲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一点荞面烙成十几张薄薄的饼子,用头巾包好,系在我身上。上路那天,父亲牵一头小毛驴,让我骑在上面,送了我好远。分手时,父亲对我说:‘娃呀,好生跟着队伍去打鬼子,死了也莫回家。’参军不久,我便被送到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在山西设立的一所分校学习。入校时还进行了考试,就是让我先唱一首抗日歌曲,然后背诵一遍《抗日救国十大纲领》。那时小,脑子好用,虽识不得几个字,可背上几遍也就记住了。考官是个女红军,她问我:‘小鬼,你怕死不?’我告诉她:‘不怕!死了也不回家!’在学校,我们学习唱歌、演戏、舞蹈。我学会了《红军舞》《冲锋舞》《奋起抵抗舞》等十多个舞蹈。印象最深的是《火把舞》,我特别喜欢这个舞蹈,动作简单、刚劲。演出之前,每个小演员手持两根短木棒,棒子头缠上棉花,用细铁丝捆好,再在煤油桶里蘸上煤油,然后点燃上场。有一次我们到太行山一个小村里给八路军总部演出。台下坐着彭德怀、左权等首长。演出时,我和小伙伴们在急速翻滚中,竟将火把上带着火星子的煤油甩了首长们一身一脸。我们都吓坏了。彭老总用手扑打着身上的火星,抹去脸上的煤油,不仅没有责备我们,反而站起身大声喊道:‘跳得好!小鬼!’还领头给我们拍起了巴掌。” 

“1942年春天,我调到太行山八路军第三军分区前哨剧团工作。那时剧团全是我们这帮十来岁的小子,大家一起跟着部队行军打仗。为了保护我们,上级专门抽调了一个班的战士跟着剧团。有一次,剧团在离前线仅1里地的小村庄里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小放牛》,我扮演剧中的那个小女孩,化好妆,上场刚唱了几句,一队鬼子就打了过来,我来不及卸妆,被两个小战士拉上拔腿就跑。六七个鬼子在后面叫着、追着,子弹呼啸着从脑瓜顶上飞过去,我们一口气跑出四五里地,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两个小战士就对我说,‘牛子,你赶紧跑吧!’说完他俩回过身就朝着追赶的鬼子迎了上去。鬼子围着他俩拼起刺刀,我抄起一块石头冲了过去,一个小战士大声叫着,‘牛子,别过来!快跑啊’……” 

“太阳落山了,那两个小战士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听人说,他俩全牺牲了,身上被鬼子的刺刀捅成了马蜂窝。从那以后,我一下子像是长大了好多,朦朦胧胧中总觉得我在这人世上欠下了什么;朦朦胧胧中又领悟出这队伍里除了演戏、打鬼子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怎样去做人,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牛老淡淡地述说着往事,他摘下眼镜,浑浊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