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近处家属院婴儿的夜啼,或远处粮仓里的几声狗吠,才把我的遐思由天上扯回地上。
最难忘的是1970年早春的一天,我们班奉命去看守分区农场的冬小麦。
好大一片麦田啊,真的是一眼望不到边。
地多兵少,十垧地配一个流动哨。
班长谆谆叮嘱:除了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家畜野兽啃食麦苗之外,每个流动哨也要互相监督,千万不能将站岗变成坐岗。
我黄昏上岗,“流动”了不到一个钟头,天全然黑了下来。远处几个刚才还依稀可辨的战友,此刻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嘿——”我喊了一嗓子。
“嘿——”有人应声儿,足见战友平安无事。
在一个武装集团里,一个人再有个性,也终究是这个集团里的一员。你是拿着枪的,周围战友也都是拿着枪的。战士之间有一华里的距离,又冷,草原上还有狼,一个人,能不害怕吗?战士一会儿喊一声:“哎,大李?”这面应着:“哎,王刚。”这就放心踏实了,黑天了,战友还在。
所以我特别理解:当你的战友牺牲了,那种对敌人的仇恨,再懦弱的人到那节骨眼儿上也变得无畏了。作为生命个体,战友之间的互相依赖和那种高度默契,才是最权威的“集结号”。
这种感受刻骨铭心,穿透岁月。
昔日无衣,与子同袍
在东北边哨层层叠叠的印象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姓金的司机,一个是俄文翻译,姓王,至今想起,都会让我百感交集。
我至今还记得小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