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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刚忆军旅:青春岁月别样情

来源:解放军生活责任编辑:梁丽2013-12-16 10:40

 

任何时候遇到类似的情况,我总是禁不住想起小金被冻得乌青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仍留恋军营的生活,也就是因为这里有着许多这样的战友,他们总是让我的灵魂纯净明朗。每当我意识到自己变得琐屑、狭隘和怨气连连时,我总是愿意到连队去,去接触这样的战士,去冲刷自己的胸怀。

一个雨雪霏霏的日子,我们几个演出队的演员爬上了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头,准备去给一个常年驻守在山上的年轻干部演出。这对我们是常有的事情,到一个偏僻的哨所,为一名士兵开“专场”。

该连连长介绍:这位姓王的同志是某部的一位翻译,是专门培养部队外语人才的一家外语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独守在这个山头已经有三年了。

我还记得他戴了一副眼镜,那军装脏得不成样子,油渍麻花的,一眼望去,绝不会和“翻译”之类的知识分子应有的外形和气质联系在一起,倒像个炊事员,充其量也就是个司务长。

我们一钻进那间半地下的房子(东北叫地窨子),他就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高兴得不知所措。

他在地上转悠了半天,忽然趴下来。这个动作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破纸箱子,又从里边翻出几个沾满灰尘的罐头,和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拿了一块抹布擦拭着。我想,这些东西他一定存了很久。

我注视着他清癯的面孔,心有所动,问道:“您家乡是哪儿?”“苏州。”他一张嘴,依然是一口吴侬软语。“习惯这北方的气候吗?”

“嘿嘿……”他只笑笑,没正面回答我。

环顾这间低矮的小屋,显然,既是他的住房也是他的工作间。屋里一张单人床,一张很破的书桌,上面有一部在当时来讲还算比较高档的收录机,他解释说:“这就是我每天用来听广播的。效果挺好,因为是在山头上。”

我想象着他每天俯在桌子上,边侧耳倾听边翻译记录的样子。

这间房只有一扇窗户,因而房间里的光线显得异常暗淡。窗户是两扇玻璃窗,玻璃已是乌蒙发黑,外面又蒙了一层塑料薄膜,光线自然难以射透。窗棂锈迹斑斑。为了防冻防潮,估计这窗户很少打开过。但是,在窗台上,我意外地看见了一盆绿色的植物。窗外的阳光,稀稀落落射在它长长的叶子上。它的枝叶向室内蔓延生长,懒懒地宣泄着一种生命的潇洒。

我不记得我俩是怎样拉开的话匣子。就记得他拉着我没完没了地聊,聊他读书时如何刻苦发奋的事,聊他的许多同学眼下如何如何春风得意,还有他有病的父亲已卧床两年,以及他上大二时就交上的女朋友在他蹲山头儿的第二年就吹了……

我俩边喝边聊,真有点“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劲儿。

在交谈中,他莫名其妙不合逻辑地不断插入“谢谢”二字。“谢”得我挺别扭,心想:这人没事吧?老“谢”什么呢?

但我渐渐地理解了:只要我在听着,他就高兴,就痛快,就满足,就心存感激。

我们要给他演几个节目,他忙摆手,红着脸说:“不,不,不……能有人和我说说话,我就……”

他一时语塞,忽地转过脸去。

很快,天要黑了,屋子里已经黑了。该下山了,我拔不动脚,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道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