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大海

──“爱国爱岛天涯哨兵”纪事

来源:中国军网作者:郭富文责任编辑:杜汶纹
2016-04-10 17:29

西沙魂·西沙望月。陈俨

3、金木水火土,五行皆为本。宇宙间万事万物,土为根。

有了土,就有了地气,万物才能生根。

西沙的岛屿是由珊瑚虫洁白的骨骼堆积而成的,岛屿生成的年代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建岛在西沙目前露出水面的所有岛屿中,是最年轻的,属于尚未发育成熟或者说是正在发育过程中的珊瑚岛,准确地说只不过是一片流动的沙洲,在潮水、海浪和风的作用下逐渐堆积,履盖在上面的珊瑚沙还未能风化成土,因此不具备植物生长最基本的条件。

中建岛上没有一棵草,没有一棵树,没有一丝绿意也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植物不接地气不能生长,人长期不接地气也难以生存。

但是,守岛的勇士们来了,那就要靠“人气”来创造“地气”。

中建岛守备队第一任队长张有义上岛时用罐头盒装了半盒土,当时还没来得及移栽个什么花花草草,就跟着船走了。到了中建岛,他把省下来的淡水倒进罐头盒里,每天拿出去晒晒太阳,然后又宝贝似地放到阴凉处,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罐头盒里有什么东西发芽没有,战士们开玩笑说:“张队长是在找对象,看那心诚劲,说不定哪一天罐头盒里会冒出个美女来。”

心诚则灵。

一个月之后,罐头盒里果然冒出来一个针尖大的绿点,那是中建岛上长出的第一棵小草。

张有义说:“有苗不愁长,总有一天咱中建岛会大树参天,绿草如茵,象一座大花园。”

话虽这么说,但官兵们知道大花园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解决土的问题,不要说草,就是人也难以生存下去。

这年冬天,张有义探家回来,什么也没带,从家乡背了一麻袋黑油油的土上了岛。他用罐头盒一盒一盒地装好,摆在帐篷前面,播下太阳花的种子,不久岛上长出一片新绿,开出一片花蕾。

从这时起,官兵们无论探家、出差,凡是回到中建岛的,都少不了背上一包家乡的土,有西北的黄土,东北的黑土,也有岭南的红土。

说到背土,曾担任过中建岛指导员的刘广涛满脸羞涩。刘广涛是河南开封人,家住在黄河边上,当兵就在西沙,一干就是十几年。他当然知道中建岛的“规矩”:“不求金,不求银,凡是上岛的人都带一把土来。”一把土有多有少,只要有这个心意就行。不管是中央首长来视察,还是机关工作组来指导,都不例外。新任指导员刘广涛当然更不能例外。

刘广涛上任前上级批准他探了一趟家,因为上了中建岛什么时候能下岛就由不得你了,那要看老天配不配合。刘指导员回家住了十几天,就急着到中建岛报到,父母也没有刻意挽留他。临行时,他找来一个大麻袋,从自家的责任田里装了足足有百十斤黄土。要说农民整天同土地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对区区一麻袋黄土不会太在意的。但是,就在他准备登车时,父亲拦住了他,非要让他把黄土留下来,说黄土是农民的命根子,不能带走。

当兵十几年的刘广涛只知道西沙军人对土地的感情,却忽视了父辈们对土地的感情。他给父亲好说歹说,说他们守护的海岛上缺土,草长不起来,树也种不起来,更没法种菜,从老家带点土,就等于把咱家的责任田搬一小块到西沙,我这个当儿子的替你种了地,也算给你尽了一份孝。

真不亏是指导员,一番话把父亲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父亲说:“我不是不让你带,我是怕你累住,这百十斤重的东西你带在路上不方便,几千里地,又是转汽车、火车,还要上轮船,谁知道路上会出个啥事。”

刘广涛说:“这个你就放心吧。”

他扛着家乡的一麻袋土上路了。看来父亲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武汉转车时,列车员看他吃力地扛着一个大包,像搞长途贩运的个体户,就死活不让他上车,非要他到站外检查补票。累得满头大汗的刘广涛解释说这是土,不是什么大米、白糖。列车员不听他这一套,非要他打开看看不可。

刘广涛无可奈何掏出军人证件递给列车员看,说自己在西沙当兵,西沙的珊湖礁上缺土……

没等刘广涛说完,列车员就抢过来说,你是中建岛的吧,这几年常有扛着一袋土的军人从武汉转车,说是中建岛的。

刘广涛连声说对对对,就是中建岛的。

列车员说上去吧,上去吧,要不我帮你抬一抬。

刘广涛说不用了,谢谢你了。

列车到了湛江终点站,从湛江到海南要换乘汽车和轮渡,这段路程就没有那样顺利了,一麻袋土要买一个座位票,要不就不让你上车。刘广涛豁出去了,不就是多掏100块钱嘛,只要中建岛上能多一平方米人造地,那是多少金钱都买不到的。

就这样,刘广涛背着一麻袋黄河岸边的土上了中建岛。

象刘广涛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如今,中建岛上已出现300多平方米的人造地。在岛的中心地带,土层已达一米多厚,他们按照祖国地理分布,分别标出了北京、辽宁、江苏、河北、河南、江西、湖南、广西、广东等省、市、自治区的地名。

土地、阳光、空气、雨水,中建岛应有尽有,何愁长不出绿洲?

中建岛的沃土是官兵们一袋一袋背上来的,中建岛的土地是官兵们一寸一寸造出来的,他们不忍心被海潮冲走,就在四周筑起了一条条堤坝;他们不忍心长出杂草,就精心开垦成菜地。中建岛是西沙群岛距祖国大陆最远的岛,交通不便,有时半年去不了一艘船,所以西沙群岛邮电局积压邮件最多的是中建岛的,包裹里邮寄最多的是菜种子,新疆的大白菜种子、山东的大葱种子、湖南的西红柿种子、广西的辣椒种子、江西的南瓜种子……全国各地的优良蔬菜种子在中建岛应有尽有,有亲属寄来的,有退伍战士寄来的,有教师和小学生寄来的,也有偶尔来中建岛采访、慰问的记者和歌唱家寄来的。

提起种菜,中建岛的官兵们都会讲起西沙守备部队第5任司令员赵万长给中建岛送鸟粪的事。中建岛的菜地是直接建在珊瑚礁上的,每次台风暴潮,都使水土和肥料严重流失,加上盐碱度高,烈日暴晒,气候反常,蔬菜很难生长,即使费千辛万苦长出来的一点蔬菜,也会出现“变异”:结出来的黄瓜象筷子一样细长;空心菜长不到十公分高就打顶;南瓜只长秧不结果,大白菜烂心等等。赵万长司令员于1990年上任伊始,就下决心解决西沙各岛的种菜问题。他亲自到中建岛抓点,带着登陆艇到西沙最富绕的东岛去拉岛粪,他同官兵们一起钻进原始的丛林里,把一筐筐肥沃的岛粪抬到舢板上,再转运到登陆艇上,一干就是十多天,拉了十几船,使中建岛被海水碱化的土质有了根本改变。

赵司令驻岛期间,带领战士们平整菜地,为防止台风袭击菜园,他带领大家在菜地四周砌起了一米多高的水泥墙,并在菜地上空搭建起防晒网,使菜地达到了“防台风、防暴晒、防海水”的“三防”要求。

但是,中建岛毕竟是中建岛,什么都不是一劳永逸的,种菜更是这样。1996年一场特大台风横扫中建岛,台风过后,除了营房、碉堡和国旗之外,其他东西都“搬了家”,菜地的水泥墙被吹出几百米远,原先一片葱绿的菜地成了“晒沙场”。

队长刘杰奇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菜地又一次被毁,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能悲观。他带领官兵们又一次投入到重建“菜园”的工作之中。

他们一点一点地搬走覆盖在菜地上的珊瑚沙,整地施肥,播种育苗,又从海边捡来漂浮过来的木板,打桩筑篱。经过半个多月的艰苦奋战,新的“三防”菜地又建起来了。

如今,中建岛的菜园里一片葱绿,瓜菜满棚,硕果累累,官兵们的餐盘里顿顿有绿。官兵们深有感触地说:“在中建岛种菜不仅仅是看收获多少,更重要的是磨练意志,体现一种精神,感受土地对于人的情怀。”

在中建岛,种菜难,种树更难。

中国历史名人曾国藩在剿杀义和团时,曾经“屡战屡败”,但他在给皇帝的奏折上,只轻松地把这个词序颠倒了一下,改成“屡败屡战”,其含义就大不相同,并深得皇帝赏识。要说中建岛种树,用“屡种屡死”来概括虽然与事实比较接近,但总不免有些悲观,用“屡死屡种”来形容,则准确地反映出了官兵们绿化中建岛不屈不挠、坚韧不拔的精神和毅力。

如今,一走上岛子,就可以看到码头附近、道路两旁、院墙内外,长起了一排排迎风摇曳、生机勃勃的马尾松、抗风桐、野枇杷、椰子树等,有的树干已有碗口粗,有的已经把脑袋探向二楼窗口。不过,这些树,都有一种特殊的装束:刚种下不久的小树苗,四周围着比蒲扇还大的海蚌壳和礁石板;长出一两人高的树干时,树身还被铁丝和绳索牢牢固定在木桩上。

守备队上岛时,战士们精心挑选了20多棵树苗,用泥土包住根部,装在筐子里,小心翼翼运到岛上。他们把淘米、洗菜、洗脸用过的淡水一点一滴地积存起来,一早一晚辛辛苦苦地浇呀、灌呀。好不容易树苗成活了,可是台风一来,有的被连根拔走,有的拦腰刮断,有的只剩下一根光杆……好多同志心疼得掉下眼泪,有的气得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想甩手不干了,还有人说:“在这鬼地方种树,有什么意义?真是白白浪费青春!”

第一任指导员柯秀民把大家叫到一块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中建岛种树,意义不仅在于绿化海岛,美化家园,更重要的是在心中播下对祖国和人民无限热爱的种子。”他带领战士在围墙、楼房的四周种下新树苗,拣回大大的蚌壳和礁块,为树苗搭起挡风墙。烈日当空,他们用椰皮、草席、油毡给树苗搭起凉棚。台风到来之前,支起木桩固定树身,加固挡风围墙……终于,经受了缺土、缺水、烈日、台风等严峻的考验,“扎根树”成活了!南海“戈壁滩”上,长起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荫。

中建岛上有个顺口溜:这快那快,比不上中建岛的树木更新快。这话一点不假。如今,第一代、第二代成活的树木,早已荡然无存了。原先从大陆上移栽的树种,经过官兵们的精心呵护,虽然成活了一些,但一两年后再往下扎根时,就吸到了珊瑚礁上的海水,树根开始腐烂,不久就干枯了。他们从实践中总结出,在中建岛种树,就要种耐风、耐热、耐旱的热带树种。

椰子树,树干韧性好,在大风中不易折断,能够吸收海水补充养分,在西沙其他岛上已广泛栽种。中建岛一次就引进260棵椰子树幼苗,在白沙滩上种了一大片,虽然官兵们天天浇,天天看,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棵棵幼苗由绿变黑,最后像碳灰一样被风吹走。

是什么原因造成椰子树不能成活呢?他们向海南热带植物研究所的专家求教,经过专家实地查看,原来是地表温度太高,白沙滩上面没有土层,直接吸收太阳辐射,有时中午地表温度高达65慑氏度,辐射光像一面镜子,椰子树的幼苗完全被这种辐射光烤焦了,根本无法存活。

找到了症结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第二年,他们把椰子树幼苗种在有土层的地方,种在避风的院子里面,白天用席子遮盖起来,晚上再把席子移开。一年下来,椰子树果然成活了3棵。这一年,新华社的记者到西沙采访,听说过去寸草不生的中建岛如今有树木扎了根,这是一个不小的奇迹,就要求到中建岛拍照。结果人还没到,台风就先到了,成活的椰子树连根拔掉,统统卷进了大海里。

中建岛种什么树才能成活?曾是困绕官兵们的一大难题。中建岛人气旺,怎么地气就不旺?官兵们不信邪,他们利用探家归来在永兴岛换乘的机会,在永兴岛原始的野枇杷林里挖了几百棵老树根,埋在中建岛新开垦的沙土地里。嘿,这下还真行,西沙的野枇杷根系发达,耐盐碱、耐干旱,只要扎下根,任凭台风刮,海浪冲,烈日晒,就是不动摇,这一年就成活了200多棵,成活率达到了60%。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在什么岛上栽什么树。”这是中建岛的官兵们常说的一句话。第一批野枇杷栽种成功,给官兵们很大鼓舞,也使官兵们懂得了适者生存、因地制宜的道理。去年,指导员王超轩、副队长李朝监、技术员郭巍开会、休假、出差路过永兴岛,从“原始丛林”中找到了一种寄生的榕树,这种植物能够“落地生根”,在丛林间调节树木的新陈代谢,吸收太阳辐射,形成天然的防晒网,从而改善林木间的相互依存关系,有助于新栽林木的生长。他们把这种寄生榕树引进到中建岛,效果的确不错。

二十多年来,“中建人”就是凭这种“落地生根”的精神,在中建岛的白沙滩上植树造林,他们种了栽,栽了种,已使20多种林木在这个小岛上安家落户,绿化面积已达到500多平方米,连片的林木已有300多棵,为了给这片丛林取一个有象征意义的名字,去年党支部专门作出决定:在全队开展“有奖征名”活动。全队官兵开动脑筋,每人都提出1~2个名字参赛,经评委评定,“戈壁春”、“中建树”、“天涯林”入围,提交军人大会投票。最后,全体官兵全票选出“戈壁春”为这片林带的正式名称。正在中建岛蹲点的西沙守备部队朱绍云副政委为他们题写了“戈壁春”的牌子,屹立在守备队的大门里。

在我们的民族传统文化中,种树与育人是紧密相联、相辅相承的。中建岛党支部就以种树为主题,常年开展“爱岛守岛建岛”的系列活动。新兵上岛,队领导带领他们种下“扎根树”;老兵退伍,都要留下一片“纪念林”。这一别开生面的活动已坚持了十几年,他们仍将继续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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