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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策划|一位军事记者笔下与心中的边防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郑蜀炎 发布:2020-08-03 07:0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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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与热血的边关

在新疆军区克克吐鲁克边防连,年轻的种植员战士小心呵护刚抽出新芽的果树。

但凡旅游地,导游张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天涯雄关、边域要塞,皆为兵家所争,而兵家之争,必以战场厮杀胜负论高下。

壮士当场,以命相搏。因此,来自边防的新闻总是沉甸甸的,即便有浪漫也充满了血色,纵然是传奇也凝聚着悲壮。

我从事新闻工作后的头一次受命采访,便直奔老部队。将要采写的典型,是老首长的孩子——当初在大院里,因不愿叫“叔叔”而总被我痛责的军营子女。

他叫刘光,其父刘斌是我的司令员。在我调离后,刘光上了军校,然后毕业回到了南疆,成为一线边防部队侦察连的副连长。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只不过是一段普通的少年往事。然而,此行要去采写那个记忆中的少年,22岁的青春已经永远地凝固在红土地上——1981年12月5日,在执行侦察任务中,刘光为掩护战友壮烈牺牲。

原昆明军区授予刘光“立志献身边防的模范干部”的称号,这个典型的采写当然非我莫属。我知道一篇好新闻里不能只铺展感情。但当翻阅到他留下的诗后,我陡然号啕大哭,久久难以动笔——“临去前留给母亲一句话:把我埋在边境,这里多了一座坟墓,不——那是一座兵营。”

更没想到的是,很快我又接到记者生涯中最艰难的采写任务——1984年7月13日,边防某部代理排长,刘光的弟弟刘明,和哥哥牺牲在同一片焦土战场。更为揪心的是,他也22岁,一个那么青春的年龄。

作为记者,满门忠烈无疑是一个极有价值和意义的典型;但作为部属和后辈,我在那扇熟悉的楼前徘徊许久也没有勇气上去叩门,因为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老首长夫妇那纵横的老泪……

“人活着,像航海。你的恨,你的风暴;你的爱,你的云彩。”从此,我再不会用喧哗华丽的笔法去状写边防,再不会像旅游者一样漫不经心地行走边关。南疆的山岳丛林没有千仞名山的风光,在我心中,它是风暴,是云彩,是边防军人生命化作的山脉。

是的,即便是在和平的年代,边防军人的牺牲也从来不是一个形容词。

几乎每一个边关要塞,都有一处浩荡着凛凛壮歌之地——烈士陵园。跋涉沧桑、死生契阔,来此祭奠长眠边防的战友,是我们每次采访必不可少的庄严仪式。那年也是“八一”,在西藏遥遥墨脱路尽头的烈士陵园里,我们在军人的节日为28位静默无言的边防军人敬酒。

这里有墨脱边防牺牲的第一位烈士——副指导员伍忠伦。他是进军墨脱时走在队伍最后的收容组组长,也是全连唯一一个牺牲者。战友们找到他遗体时,只见他头朝墨脱的方向,十指抠进冰雪,身后是一条百米长的雪道;还有一位叫张万洪的副连长,在雪崩骤临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把6名新兵推到安全位置,自己甚至来不及弯下腰,站立着被冰雪吞没……

江山无限,浩然天地。不知谁留在陵园的一句话让我泪流满面:“一个人的死法,往往是他一辈子如何活着的最高表现形式。”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是夜,我噙泪写下这样的日记:他们把自己凝固成一个路标,他们把生命化为一个指向——目标,祖国边防。

边关爱情“本纪”

雪山达坂上的路。

“本纪”是《史记》所创的一种体例,用以传记帝王之事。

记者常年走军营,一代代军人们的爱情故事无不“生如春光,逝同玫瑰”,灿若皇冠,径自撞击得心底阵阵颤悠。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将军人之爱的崇高与质朴,伟大与平凡,冠以“本纪”而记之。

1991年1月,一个看似平淡的词首次出现在《解放军报》一版。很快,一个新称谓便如逢春雨沾润、熏风煦拂,几年间遍及军营,成为具有标志性的军旅词汇——军嫂。

“相思始知海非深”,嫂子们既然选择了姓“军”,特别的称谓就意味着特别的承担。多年走笔边关,满纸风雷,清泪点点,许多感天动地的边防军人爱情故事已经见诸报端,有些看似平淡的深情同样云轻星粲。

采访一位叫李春伟的扫雷队长前,看材料上有段话:其妻来队,生病输液躺了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他接到任务后“顾不上看妻子一眼就出发了。”

探询此事,他直接把材料摔在地下:“瞎扯,这样还叫男人吗?我是安顿好妻子后才走的,还偷偷地抹了把泪。”

无论作为男人还是军人他都合格——云南边防首次大排雷完成后,他被授予“排雷尖兵”的称号。

还有一位边防团的副政委,妻子单位分房时,他理直气壮地“讲奉献也讲政策”,给地方领导写信,把政府对边防军人的优惠政策表述得一清二楚。妻子按政策加分分了房。接下来他们“用奉献回报优惠”——妻子被上级表彰为百名“优秀军人妻子”,副政委所在的边防团则年年是基层建设先进。

武警某支队长王刚,当年因执行任务耽误了婚礼,后来每次出差都要买一个工艺品戒指,虽不值钱,可每次回家都要郑重其事地给妻子佩戴……

柔情似水并不影响他在边疆反恐中剑利刃锋、杀伐决断。他用获得人民军队最高荣誉“八一勋章”的光荣,自豪地证明:一个军人可为英雄,亦可获得爱情。

把情歌当作战歌来唱,这样的旋律依然回荡在边防。不同的是,边防现代化建设的发展和变化,也给边防新闻带来了许多改变。

比如,原先我采写西藏军嫂探亲,述至其艰难路程竟不忍落笔。而后来则可以写《千里边关一日归》这样轻快的题目了;我还写过《三百“兵书”圆明月》,讲了一个边防连长和女朋友分手后,战士们写了300多封信,劝说重归于好的过程。故事依然感人,只是今天的“兵书”不再会是书信了……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一次次在山高水远的边关采访,白居易的《夜雨》总会让眼泪扑簌簌地朝下掉。

“国”与“家”不仅是个永不过时的话题,而且构成了边防官兵一种近于诗的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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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姬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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