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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羌塘又见燕归来


■晏 良 刘文铭

休假归队,彭燕背着厚厚一捆资料,走向西藏那曲军分区。

风雪中,她走得很吃力,胸口如压磨盘石,喘气好比拉风箱。

看到营区里的“戍边石”,彭燕顿时有种游子归家的亲切感,她的表情瞬间从痛苦转化为喜悦。19年前,20岁的彭燕从原成都军区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毕业,主动申请到全军驻防海拔最高的师级单位工作,从此把那曲当成归宿。进藏不久,她就和战友们立石铭志:下书“海拔4516米”,上刻“祖国,这里有我”。

19年来,这句无声誓言,天天都在保鲜期。

“彭大姐回来了!”消息传开,战友们自发跑来迎接这朵“藏北雪莲”。

眼前的彭燕,单薄如昔:身高1.63米的她,经过一个假期的调整,仍然不足50公斤。如此消瘦高挑的女子穿行风中,不免让人担心会被吹跑或卷走。

透过老照片追忆渐行渐远的青春,可以看出,彼时的彭燕是一个“重量级”的姑娘,脸儿圆,双下巴,胃口好,喜健身……

为“医”消得人憔悴。自从来到那曲,彭燕要么闭门钻研,要么外出行医,创造出15项实用护理技术,义务巡诊累计行程超过2万公里,走遍羌塘草原,留下一路芬芳。

岁月轮回,传奇延续。彭燕归来的第一站既不是自己的宿舍,也不是划归她掌管的高压氧舱,而是军分区保障营门诊所。离藏休假有一段时间了,她迫切想回到熟悉的战位上。彭燕向门诊所所长刘俊报到,递上她在假期“探亲访友”求得的那捆医疗资料,要求“分配任务”。凑巧的是,刘俊的手机突然响起,从260公里外的某生产连传来坏消息:战士郝兵兵病倒了,卫生员束手无策,请求支援!

挂断电话,刘俊略显为难:“所里的医生全去驻训点巡诊了,我成了‘光杆司令’……”

“我去!”彭燕出诊心切。

不过,刘俊考虑到她刚回高原,不能操劳,并未马上答应。

看着所领导迟疑的目光,彭燕读懂了对方的顾虑,立刻强打精神,把嗓门提高,声称自己“早已练就高原心脏,这次回来没啥反应”。

彭燕连哄带骗,很快踏上了下连送医征程。救护车在沙石路、翻浆路组成的“动感地带”疾驰,彭燕的心晃得像荡秋千似的,不一会儿就眩晕呕吐。司机怕她扛不住,提议停车休整片刻。哪知,她竟说吐过之后舒服多了,并让对方加快速度,因为“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耽搁”……

车行天路,风雪兼程。眼看连队近在咫尺,可一个冰坡横陈设障,路面像抹了油一样湿滑,有头牦牛攀爬失败,灰溜溜掉头折返……彭燕找出绷带缠在脚上,背上药箱,拄着木棍,向着连队方向蹒跚而行。

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彭燕压低身子,弯腰前进,身上的军装略显肥大,在风中“哗哗”作响。跌倒,爬起;再跌倒,又爬起……步行约1个小时后,她终于抵达连队,及时为郝兵兵诊治。

郝兵兵病得不轻,需要马上输液。彭燕立刻挂起药瓶,为患者消毒扎针。她发现气温太低,液体因冻缓流,于是双手举着药瓶,仰头不停呵气加暖,用体温和热气使液体“双重解冻”,把郝兵兵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这次“五百里加急”,把战友生命“举过头顶”,只是彭燕情系藏北的一个缩影。这不,从生产连返回时,她没有选择回到军分区机关,而是直接上了驻训场,去和门诊所的医护人员会合。

驻训场隐于雪海云天,同样车不能至。为了尽快赶过去,彭燕建议,雇辆马车赶路。马铃叮当响,天使踏云来。登上海拔近5000米的天然演兵场,彭燕嘴唇发紫,面色煞白,腿如灌铅,头昏脑涨……同事们劝她吸氧调节,可她却说:“如果军医都畏首畏尾、娇惯矫情,你让指战员们如何放开手脚战天斗地?!”

说话间,一名战士跨越堑壕时不慎扭伤了脚,前方准备派兵扶他过来医治。“走——我们过去!”彭燕说完,背起药箱就向阵地跑去。在她看来,伤员行走会加重伤势,让人护送又会造成新的“减员”,此时应当深入一线,伴随保障。

彭燕快步来到伤员身边,准备帮他脱鞋验伤。对方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用手拉住鞋带。彭燕迅速做出判断,对方的伤脚肯定“味重”,所以有些难为情。她爽朗地哈哈一笑,声称自己也是汗脚,没准儿“级别比你还高”。

这名战士打消顾虑,主动配合治疗。他的脚气确实很浓,连自己都有点闻不下去。不过,彭燕若无其事,专心治伤,让现场的“捏鼻一族”十分感佩,大家蹲下身,搭把手。

“要想成为合格的军队护士,必须闻得惯战士的脚臭味!”彭燕偏执地认为,战士为国冲锋陷阵,他们的伤口、汗水,甚至是脚臭,都是隐形的勋章,谁也没有资格嫌弃和漠视。

说得响亮,做得漂亮。彭燕一心扑在战地卫勤保障岗位,在驻训场上忙碌了一周。期间,部队转战陌生地域,她拎起药箱跟着转场。有时,指战员来不及洗漱,她也就地抓把雪来“清醒清醒”。战士们诙谐地说,彭大姐按打仗的节奏抓保障,真正和大家扎在一起,“臭味相投”。

接连颠簸加上操劳过度,彭燕在驻训场上病倒了。同事们不敢大意,将她送回营区。从某种意义上讲,“保护那曲唯一的女军人”,不容有失。那曲历史上共出现过57名女军人,工作超过10年的仅有7位。彭燕军校毕业上岗时,还有段绍慧、郑金玉两位大姐坚守那曲,她们并称为藏北高原“三朵雪莲”。可2002年1月和2003年8月,段大姐和郑大姐因患高原疾病相继去世,没能活过37岁。

这个悲壮纪录不能延续!

彭燕被撵回单位,领导们又说起调离那曲这个老话题,可她依旧摇头否决。军医嘱咐彭燕好好休养,可她哪闲得住。你看,即使躺在病床上,她也翻书阅卷,整理笔记。她输液时,只在左手扎针,右手要空出来沙沙走笔。

当然,彭燕还记挂着驻地亲人。这不,身体稍有好转,她就去探望藏族阿妈央青曲宗。年年岁岁,暮暮朝朝,这对藏汉“母女”始终保持联系。休假期间,彭燕一直在电话那端了解阿妈的身体情况,及时给予健康指导。隆冬某夜,阿妈发烧了,彭燕接通电话后,指导她的家人进行物理降温……

爱在互动中升华。阿妈家的橱柜上,一直放着“兵女儿”的照片,她经常对着相框说话,掏心窝地说。

再度见面,彭燕给阿妈送来了降血压、控血糖的特效药。阿妈紧紧握着彭燕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前一句说“好孩子,你留在那曲阿妈高兴”,后一句却又变成“傻孩子,你早就该调走了”。

拜访完阿妈,彭燕又马不停蹄地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她带上书包、文具等礼物,向福利院走去,一想到马上就能和资助对象见面,她的脚步轻快,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旺姆、桑培和益西白宗,是彭燕结对帮扶的3名孤儿。他们起初都叫彭燕为“阿姨”,经过几年的接触,改口叫她“妈妈”。在他们眼中,彭燕很像自己记忆中的母亲,一样的漂亮、慈祥、善良和细心。

“一家四口”久别重逢,彭燕给了孩子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旺姆说:“妈妈,我们真的好想你。”彭燕亲吻她的额头:“妈妈不走了,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作为人民网评选的2011年度“责任公民”,彭燕早已把自己“嫁”给那曲。她说,只要藏北军民需要,就会坚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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