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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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鱼水桔


■江志强

烈日高照,新战士吴刚在营房门口站岗。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婆婆,步履蹒跚地来到哨位前,将一包绿油油的桔子塞入吴刚手中,露出一脸慈爱。

桔子绿绿的,圆圆的,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的。然而,吴刚咽了咽口水,又把桔子推给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婆婆。老婆婆脸色变了,看样子很不高兴。

吴刚说:“谢谢您,老大娘,我不能要您的东西。”老婆婆好像听不懂吴刚的话,再次把桔子推给他,并且用双手比画着什么。原来,这位婆婆是聋哑人。

这时,班长赵世康来了。见此情景,赵世康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从衣袋里掏出10元钱塞到老婆婆手里。

看到钱的一刹那,老婆婆的眼泪突然滑落下来。吴刚和赵世康都愣住了。

老婆婆将钱还给赵世康,提着那兜桔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看着老人越来越远的身影,两名士兵心里很复杂。吴刚对赵世康说:“当兵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原则,但原则是冷的,人情是热的,老人家一片诚意,我们为啥不接受?这不是让老百姓寒心吗?”

第二天,吴刚正站岗时,一个人拎着满满一袋桔子出现在他眼前,还是昨天那位聋哑老婆婆。老婆婆将桔子递给吴刚,脸上依旧露出慈爱的笑。吴刚忙把赵世康喊了过来。

这回,赵世康没有拒绝,而是接过老婆婆手里的桔子,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婆婆笑了,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并挥舞双手向两名士兵比画了好一阵子,显然很高兴。

老婆婆离开后,赵世康数了数桔子,正好30个。而连队刚好30个人,平均每人一个桔子。

吴刚说:“这桔子味道一定不错,快点分下去吧。”赵世康眉头一紧:“我估计这桔子有问题。”吴刚吓了一跳:“什么问题?”“万一这桔子有毒呢?”赵世康边说边拿出一个桔子剥开,放到鼻孔边,桔子的香气顿时沁入肺腑。他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又慢慢咽下去。

半个小时过去,赵世康没有任何反应。吴刚抱怨道:“班长,你就会咋呼,那老婆婆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她看咱当兵辛苦才送桔子的。”赵世康说:“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于是,全连人人都尝到了美味可口的桔子。

次日,老婆婆又出现了,手里依然拎着一袋桔子。赵世康照旧将桔子收下,再次对老婆婆行军礼。老婆婆含笑离去。

赵世康朝吴刚说:“走,跟上去。”二人悄悄跟在老婆婆身后。老人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最后进入城郊一幢农家小院,这就是她的家。

门虚掩着。赵世康和吴刚敲门而入。院子很大,长满硕果累累的桔树。老婆婆正准备摘桔子,发现两名士兵站在门口。她吃了一惊,顾不上擦汗,挥着干瘪的手让他们坐在板凳上。

赵世康和吴刚没有坐,默默地从墙角拿起扫把,帮老婆婆扫起满院子的落叶和尘土。老婆婆呆呆地看着挥汗如雨的战士,眼里竟满含着泪。

忙完了,老婆婆指了指中间那间屋子,让赵世康和吴刚进屋休息。两人刚踏进屋子,腿便迈不动了。

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细看照片里的人,很英俊,也就20来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穿的是65式军服。

这人是谁?赵世康和吴刚想向老婆婆询问一些信息,可惜老婆婆复杂的手势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向桌上的照片和老婆婆认真地敬上军礼。

辞别老婆婆,他们找到居委会主任,详细了解老人家的情况。原来,老婆婆家中的那幅遗像上是她唯一的儿子,1970年入伍,第二年在一次抢险任务中牺牲,老伴由于伤心过度,不久便去世。多年来,老婆婆一直自己生活……

翌日一早,老婆婆提了一袋摘好的桔子,刚踏出门槛,就见眼前齐刷刷站了一排穿戴整齐的士兵。

“立正!敬礼!”随着赵世康清晰的口令,所有士兵同时朝老婆婆抬起手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士兵们的手臂始终高高抬着,纹丝不动。

老婆婆一边擦着泪,一边颤抖着走向士兵们。从排头兵开始,她一个接一个摸着战士们的脸,摸得很仔细,像是抚摸自己的儿子。战士们敬礼的手臂被她轻轻放下来。

这个40多年前失去老伴和儿子的聋哑老婆婆,终于又有“儿子”了。此后,这些儿子们只要有时间便来看看老妈妈,沉寂多年的小院洋溢着天伦之乐。

盛夏的一场洪水,在人们熟睡的深夜来临。洪灾比气象台预测得更加严重。负责老婆婆所在城郊救灾任务的,正是她的儿子们。

经过3天3夜苦战,洪水退去。城郊安然无恙。只是,老婆婆少了两个儿子:当初不肯收她桔子的赵世康和吴刚。他们为了转移群众被洪水冲走……

老婆婆经常站在洪水光顾的地方,哭得死去活来。一次又一次被儿子们拉回家,她却又一次次跑出来,捧着绿油油的桔子。

秋天到来的时候,在老婆婆屋里的供桌上,新添了两幅遗像,两位战士正灿烂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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