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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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冻土上燃烧的爱情


■胥得意

2010年9月16日早上9点,正在执勤的武警青海总队某支队大队长杨富祥接到岳母打来的电话。岳母无比焦急地告诉杨富祥,他的妻子张小红上班途中遇到车祸。杨富祥当时工作正忙,与岳母简短通话后又带领战士们投入到工作之中。当时工作确实紧张,杨富祥又是一个对工作细心、对家庭粗心的人,以为妻子就是小刮小碰,也没太往心里去。

杨富祥当时所在中队守护着青藏铁路昆仑山隧道,这是青海境内海拔最高的固定执勤点。昆仑山隧道全长1686米,是世界最长的高原冻土隧道。中队就驻守在隧道两端,一号哨位海拔4772米,二号哨位海拔4868米。隧道的安全就是青藏铁路的安全,铁路的安全就是中队神圣的使命。

那段时间,杨富祥每天都是早上六七点起床,到夜里12点才睡,真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一直到工作节奏缓和下来,他才想起妻子的事。结果往家一打电话,父亲说正在医院住着。杨富祥心中一惊,知道这次受伤不轻。

杨富祥向支队领导请假后,便到青藏公路上拦顺路车。坐在顺路车上,时间一下充裕起来,杨富祥才有精力合计妻子的伤情。惦记像是随风疯长的荒草,占满心头每一个角落。

路上车辆很多,面包车在雪山脚下慢悠悠地前行。杨富祥几次想催促一下司机,可是想想催促也没有用,进进出出只有这一条路,来来往往那么多车。他真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

在格尔木坐上火车,又是一夜没睡。一天来,愧疚爬满心头,杨富祥觉得眼下打再多电话也只是虚伪或客套,他知道妻子是一个坚强而且一直理解和支持他的人。杨富祥坐在卧铺上焦急地等待天明。

天明了火车就会到达西宁,到达西宁他便可以见到妻子。

杨富祥到达西宁那天,刚好是他和张小红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到达医院时,天亮了,可是他却觉得天似乎塌了。

妻子平卧在病床上,只看去一眼,杨富祥便发现妻子被覆住的腿部空荡荡的。一切都藏不住了,腿虽被被子盖着,但绝望却写在妻子的脸上。杨富祥这个在昆仑山上再苦也不曾落泪的汉子一下子跪在妻子床前,泪水成串地往下滚。几分钟前,父亲还把杨富祥拦在病房门口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地骂,此时,他也只能转过身去悄悄地抹泪。

杨富祥心中不是没有妻子,两人也十分恩爱,可是中队几十号人等他带着执勤上岗,整个青藏铁路线上百公里的路段等着他们巡护呢。确实,忙起来时忘了日月星辰,只有闲下来时才感知酸甜苦辣,但真的是忙多闲少。

张小红是个优秀的军嫂。她懂丈夫的优秀和果敢。两个人的结合说起来既简单又有意思。

2008年,杨富祥和张小红经人介绍相识。一个在昆仑山,一个在西宁。一个是军人,一个是老师。一切看起来很美,恋爱是在电话中谈的。张小红开始觉得这个有话则多无话则少的男人缺少一些浪漫,但处来处去发现这是一个极有担当的男子汉,两人在电话中便确定了关系。2009年杨富祥休假时,直接到了岳父家去提亲。那样艰苦的昆仑山都能守得住,他不相信自己面对不了聚少离多的爱情。杨富祥对第一次见面的岳父讲:“我喜欢也认可您的女儿,我们今天谈谈彩礼吧。”

这个程序不能少,这是西北的习俗。张小红的父亲是个开通的人,说:“你们当兵的也没多少钱,就一万八吧。”杨富祥“讨价还价”:“我们当兵的真没有多少钱,还要照顾家里,我只带八千。”岳父一看杨富祥确实实在,也没太计较,点头同意了。

杨富祥是一个过日子的人,看准了的事就要一条道跑到黑。尽管回家的时间少,张小红在他的心中却是非常重要的。哪知道现在横祸天降。

张小红用手拉杨富祥,杨富祥坐在床头,把她揽在怀里。他真的怕妻子飞走了。张小红坚决地说:“咱们离婚吧。”杨富祥眼睛瞪得大大地,有些生气。他用手捂住张小红的口,一字一句告诉她,这句话这辈子只许说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下午,杨富祥在医生协助下,看到了妻子的腿。妻子的左腿已经高位截肢。伤口在纱布的紧紧包裹下,还向外渗着丝丝血迹。杨富祥的心一阵接一阵地紧缩,他想象不出来妻子当初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更不知道妻子在等他回家的日子里内心受了多少煎熬。

假期到了,妻子还没有出院。杨富祥站在病床前看着妻子,妻子从他的眼神中能够读懂一切:“去吧,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呢。”杨富祥的父亲也能看懂儿子眼里的内容:“去吧,家里有我们呢。把兵带好,别分心。”杨富祥郑重地看着父亲,知道这个沉默的老人心中还有万千没有说出的语言。

杨富祥的父亲是个老兵,巧合的是曾在杨富祥所在的这个支队服役4年。杨富祥入伍到格尔木之后,父子两个人在聊天中才忽然发现这件事。走在父亲曾经挥洒青春的营区,杨富祥从内到外浑身都是劲儿,新兵第一年比武就立了三等功,第二年又立了三等功,然后由士兵直接提干。

父亲知道儿子的优秀更知道儿子的付出,儿子正在替他圆守昆仑的梦,他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之火正在儿子身上旺盛地燃烧着。如今,儿子行走的路比他还远,守的山比他当年守的还高。

杨富祥也知道,自己不仅肩负着一家人的希望、妻子的期望,更有几十个兄弟在身后紧紧跟随他的足迹。他的眼前是延绵雪山,身边是连接首都和西藏的铁路线!

一年后,杨富祥又一次探亲时,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让她开心地走出家门。他们的幸福正随着车轮向前如故转动。

2016年,杨富祥的家庭被评为中国最美家庭。杨富祥赶赴北京领奖的第二天,便又奔回西宁。他觉得休假的每一天都要格外珍惜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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