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心事浑难忘，梦里仓皇返故乡。腊鼓停弦过闹市，牌楼驻马望阡冈。山容淡远青还在，璧合无间色亦香。最是后园风景好，百花如锦拂檐墙。”——离别家园37年的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于1941年旧历十二月在延安作《梦返故乡》。直到逝世，离他之前最后一次回到故居，已有50余年之久。

怀着浓郁的诗情和崇高的敬意，走进春天，走向故居，走近庭院。一株饱经风霜、腰围4米的古柏孤立于江南民居风格的林家大屋前，遒古苍劲的根系宛如伸开的手掌紧抓大地，傲然而立的躯干之颠青翠如盖。1886年3月20日，一位名叫林祖涵的男婴便诞生在浓荫后这座大屋；63年后的1949年金秋，他随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健步登上天安门城楼，主持了开国大典。

他，就是——林伯渠。

在林伯渠故居，叩响岁月沧桑的门扉，展开一团峥嵘的风云。

隐秀在澧水南岸幽兰飘香的湖南省临澧县修梅镇凉水井村，北距西汉辞赋家司马相如立马停弦的渡口约3公里。但见烟岚飘自幽谷，流云缠在山腰，林家大屋后枕一列茶山叠翠，前对半亩方塘泛碧。身穿中山装的白首长者化身5米高的铜像站在庭前广场中央，手拄拐杖，眉头微皱，戴着眼镜的双目慈祥而又深情地注视着远方。

故居坐北朝南，分上、中、下3座堂屋和1座横堂屋。下堂屋侧的两间正房里陈列着反映林伯渠各个时期的珍贵文物、珍品实物和珍藏图书，仿佛诉说着他革命的一生。

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圆乎乎的脸，明眸似月牙儿。年少的林伯渠也有过这样天真烂漫的童颜。此时的中国，像一艘漏水的木船，行驶在风雨飘摇的航线上，中华民族沉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中日甲午战争的硝烟刚刚飘散，又一个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再次将神州带入万丈深渊。1895年，林伯渠刚满9岁。民族遭受的欺凌，富国强兵的期望，已开始在他小小的心灵烙下深深的印痕，并由此影响他一生。

怀着“教育救国”的梦想，16岁的林伯渠考入湖南西路师范，得到学校创始人熊希龄的指引并接受进步思想。1904年春，18岁的他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获得学校唯一公费名额，渡海进入日本弘文学校求学。“留学东京时，忧时忧国之思，无时或忘。”1905年8月，林伯渠加入同盟会，由此开启了几十年忠贞不渝的革命生涯。

1945年3月28日，革命圣地延安杨家岭中央大礼堂春风扑面。毛泽东代表党中央、西北局、边区政府，为一位“自辛亥以来，在历史进程中，总是站在革命的最前线”的“革命老战士”祝寿——就是正逢虚龄六十、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的林伯渠。

其实，早在辛亥革命前，林伯渠就协助孙中山联络秘密会社，在各地组织反清起义。1911年，广州起义失败后，林伯渠积极推动湖南率先响应武昌起义，宣布独立。1913年，首次讨袁失败，林伯渠流亡扶桑，孙中山在东京重组“中华革命党”，当同侪犹豫之际，林伯渠在宣誓会上慷慨地按下鲜明的手印，毅然紧跟孙中山左右。1916年，林伯渠回国参加反对袁世凯称帝的护国之役和反对段祺瑞非法解散国会的护法之战，最后均以失败告终。救国之路究竟怎么走？苦恼、迷惘充盈脑海，但坚强的斗士并未沉沦，每时每刻都期待从痛苦的经验中探索出一条新路。

十月革命的胜利让林伯渠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五四运动使他认识到民众的伟力。1921年，林伯渠由陈独秀、李大钊介绍加入共产党，成为中共最早的党员之一。1927年，国共分裂迫在眉睫，林伯渠义无反顾地参加南昌起义。这帧身穿军装的珍贵历史照片翻拍后，被精心地保存在故居里。

特别是一幅《夜行军中的老英雄》的复制画，让人终生难忘——那还是1933年，从苏联辗转回国后，林伯渠肩挑中央苏区国民经济部长和财政部长的重任。在两万五千里长征路上，灰布军裤打着绑腿，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左手提着马灯，右手执着拐杖，涉过急流滚滚的金沙江与大渡河，爬过千里冰封的雪山，走过万里无人的大草原，顽强地行进在雄关漫道上……林伯渠日益消瘦的脸庞愈加蜡黄，颧骨高高隆起，头发根根雪白，胡须飘荡胸前，“手举马灯照万人”的光辉形象被广为传诵。

随着讲解员的引导，不觉步入上堂屋。堂匾左右有一副颇有来历的对联：“尔室有青天，只此一片冰心，夜夜焚香盟上帝；黎民皆赤子，唯余满腔热血，时时洒泪到吾民。”此联是林伯渠曾祖父林长槐任四川宜宾县令时，敬仰他为人的好友撰书所赠。这分明是对林家一辈辈为官清正廉洁的讴歌，也诠释了其为国为民的耿耿丹心。林家遵诗礼、重教育的家风无处不在。在如此熏陶和教诲下，林伯渠从故乡走出，奔向救国救民的革命道路。

“伟业喜承十月先，奋飞相续十年间。共昭日月放新彩，竞扫秽瑕换旧天。白首壮心驯大海，青春浩气走千山。波涛万顷望无极，稳掌南针总向前。”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晚年的林伯渠于1959年9月25日，怀着悠长、深切的回忆写下豪迈、乐观的诗句。历经革命斗争的千难万险，背后支撑他的仍是故乡，“我欲乘风叩九畹，澧兰沅芷总欣然。”

在林伯渠故居，走出岁月沧桑的门扉，聚集一团峥嵘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