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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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浓浓鸡蛋情


■冯 斌

儿时,我宁愿说自己是捡回来的,也不愿意承认是姥姥的亲外孙。因为——姥姥是秃脑壳。

姥姥倒浑不在意:“当兵的,谁还没个伤疤呢?!”说完这话就低头硬拉着我摸她的秃脑壳。那时,姥姥在部队食堂打稀饭,锅不巧歪倒,眼看前面的战友就要被浇到,她一把拽过锅柄,稀饭霎时浇了她一头,从此“一烫没”。

没了头发的脑壳,就像黏糊糊的茶叶蛋。每每有小伙伴叫姥姥“茶叶蛋”,我都怒不可遏,姥姥却温和地笑笑:“鸡蛋是好东西啊,这个外号中听!”

哦,姥姥有鸡蛋情怀,这是她军旅生涯留下的“后遗症”。

在部队养过鸡的姥姥总讲:“鸡蛋多金贵啊,鸡屁股是银行。”那时在炊事班的姥姥最喜欢去喂鸡。每每摸到鸡屁股胀胀的,她的眉尖便溢满喜悦,日子仿佛就明亮起来:病号有了营养品,战友的伙食里也有了荤腥,那日的菜单也变得多彩起来。乃至如今,摸鸡屁股仍是姥姥的日常。我曾煞有介事地告诉她:“鸡下蛋是规律,不以你摸或不摸为转移。”姥姥不以为然,每天总哼着老军歌,风风火火地去鸡窝。

儿时,姥姥将喂鸡作为对我的一项“革命教育”,嘱咐我挂着钥匙上学,回来家先把鸡喂了再吃饭。姥姥艰苦惯了,经常跟我说她干革命时常喝稀饭,再有就是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鸡蛋多金贵哪!

我当兵那天,姥姥又抹泪又开心,把攒了一个月的鸡蛋全煮了。她往我和战友提兜里塞着煮熟的鸡蛋,还不住地提醒我,到了部队吃饭快些、说话响亮些、对战友大方些。

我探亲回家,姥姥总提前攒足鸡蛋,好让我多吃几顿。

许是将鸡蛋当成了宝贝疙瘩,姥姥做鸡蛋是一绝。我一进家门,她就小跑着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端上桌。看着碗里3个鸡蛋,我的眼睛都亮了。舀一勺吃到嘴里,浓浓的胡椒味点醒味蕾的记忆。顾不得烫,连吹带吸,大半碗鸡蛋汤就进了肚,“好吃咧,姥姥!”

姥姥笑得眼弯弯:“别怕鸡蛋少,使劲吃,姥姥这次鸡蛋攒了一瓷瓮呢!”可姥姥一转身看到我藏在门后的一大兜鸡蛋,倏然眼中泛起污浊的泪光,喃喃念着:“好孩子,知道孝顺姥姥了。”

“姥姥,以后我给你买鸡蛋!你攒鸡蛋多不容易……”

“容易容易!我一个人吃得少。好家伙,你买下这么些鸡蛋。得,姥姥给你做鸡蛋干,你带给战友吃哈!还有,津贴得省着点花,咱不能忘了艰苦朴素啊……”

听着姥姥的碎碎念,我一仰脖,喝下一口汤,故意夸张地“啊”出了声。

姥姥笑个不停:“好吃吧?!下午咱包鸡蛋饺子啊。”

“姥姥,咱下午吃蒸熟的鸡蛋糕吧!”因为,我看到姥姥濡湿的嘴唇内,是已没有牙的口腔。绵软的鸡蛋糕,她该吃着不费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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