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了硝烟味。”腊月二十九上午9点多，从省城驱车300多公里回到老家的崔岩，刚挨着父亲坐到沙发上，父亲却这样对他说道。

“哪来的硝烟味？明天晚上才有呢！那时你可着劲地闻！”其实，崔岩也闻到了，而且越来越强烈，可他不想现在说，想再陪父亲两天再说。一旁的母亲接过话茬儿：“去年大年三十，你爸不是还在医院里嘛，对没有闻到鞭炮的硝烟味老放不下。”

“我这谈正事呢！”父亲瞟了老伴一眼，一本正经地对崔岩说：“这个新病毒让我想起了那年的非典……”

“非典？”母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显然至今还心有余悸，但马上撇撇嘴：“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今年儿子能回家给你过生日多难得呀！”

父亲咧嘴笑了，问崔岩：“你给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呀？”

崔岩立马打开一个大背囊，一样样地往外拿东西……

崔岩的父亲有过5年军旅生涯，荣立过一次三等功，退役后在县城农业局工作，兢兢业业，年年是先进。崔岩高考填志愿前，父亲跟他谈了一次话：“我没啥文化，要不就能留在部队长干，你要填报部队院校，延续我的梦！”

从小就听着军营故事长大的崔岩，当然无条件地服从——他考上军医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军医，从军29年来两次荣立三等功，如今已是战区总医院急诊科的副主任。往年，每到春节崔岩都坚守在岗位上，今年是因为给父亲过八十大寿才破例休假的——大年三十，是崔岩父亲的八十寿辰。

“老头子，儿子给你买了这么多你喜爱的好东西，你咋就不乐呢！”崔岩的母亲看着都眼热了。

“你妈吃醋了，赶紧把孝敬她的拿出来。”说着，父亲起身回了卧室。

“你爸可咋整？总共就当那么几年兵，啥时都不忘了关心军队上的事。”母亲一边高兴地摆弄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唠叨，“那年你去利比里亚抗击埃博拉疫情，他那个自豪呀，逢人就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出国了。我可是成天为你提心吊胆。”

“你妈操心操不到点子上，净想那些没用的。你能为国争光，这是多光荣的事呀，可她不这么想，整天担惊受怕的。”这时，父亲从卧室走了出来，“儿子，看看我写的对联咋样？”

崔岩赶紧从父亲手中接过对联，墨迹还没有干，禁不住念道：“战新毒我儿打头阵，夺胜利将士立新功。早日凯旋。”

“老头子，我可说你啥好呀！谁家贴这样的春联呀，你咋知道儿子要去呢！”崔岩的母亲眼圈红了，没好气地埋怨老伴。

“老兵的家庭就该贴这样的对联！我咋知道儿子要去，知子莫若父嘛，要是轮不上他，我倒觉得脸上无光呢！”

崔岩将对联贴好后，手机响了，是单位值班员打来的：“副主任，现在正统计去武汉参加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人员名单……”

“崔岩是我儿子，他去！”还没等对方讲完，也没给崔岩说话的机会，父亲就决断道。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团圆年，这又要去执行危险任务。”母亲红着眼圈又说，“儿子，你想吃什么，妈这就给你做去。”

“我都准备好了！”父亲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在父亲的指挥下，崔岩在蛋糕上插好8根蜡烛，点上，父亲一口气全都吹灭了，然后哈哈大笑：“儿子，你看我的底气多足，去年躲过一劫，从此我便安然无恙。”

父亲说完，给自己和儿子倒了点红酒，端着酒杯朗声说道：“单位让你初二回去，那是领导照顾你。咱不要这个照顾，现在就回去，提前进入情况，更能万无一失！”

“哪有往外撵儿子的，哪怕在家住一宿也好呀！”

“你别忘了儿子是副主任，不但自己要准备得好好的，还得帮助战友呢！我的生日也过了，你也挺好的，这不结了吗！”

崔岩在家只待了5个多小时，就被父亲“撵”走了。离家时，父亲还非要换上那身旧军装下楼为儿子壮行。

“儿子参战，老兵敬礼。多战胜仗，早日凯旋！”来到楼下，父亲坚定地举起右手。瞬间，崔岩的眼睛湿润了。车子徐徐开动，当他回过头去，见父亲的右手还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