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解放军报客户端

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烈日狂风劲草


■台 浩

每当我在炙热的戈壁滩上仰望晴空,都会想起那一张张强紫外线暴晒下黑黑的面孔。他们的故事犹如这里零零星星的骆驼刺一般,看似普通,却有足以抗拒狂风烈日的坚韧,给人以向上的力量……

两年前的夏天,顶着星光,我来到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国际军事比赛赛区“晴空”项目集训队。狂风整晚摇晃着窗户,搅拌着沙砾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让我初识戈壁滩的暴躁。

东方终于泛起鱼肚白,经历沙尘暴冲击的哨兵身上落满尘土,但依旧站得笔直,眼睛明亮清澈。走近一看,哨位上的四级军士长脸上有一道刺眼的伤痕,他淡淡地说:“这是前些天站哨时,被大风卷来碎石划的。”

天空愈加明亮,哨音刺破沉默,集训队队员全副武装,陆续登车,从野营村颠簸开往训练场。车厢里,连日来高强度的训练让这群本该朝气蓬勃的防空尖兵脸上挂满疲惫,他们微闭双眼,沉默不语。

和往常一样,刚到训练场,驾驶员杨卫江来到装甲车一侧,小心翼翼地擦拭装甲车上贴的五星红旗图案,眼睛里射出制胜的渴望:“自己可以浑身是土,国旗必须干净。”

动力源于信仰,国旗,是每名集训队员心中的图腾。分队指挥员邵周权说:“集训的日子里,满眼是3种颜色,黄的是戈壁,绿的是迷彩,红的是国旗。”邵周权笔记本的扉页上、笔筒上、床头柜中……贴的都是鲜艳的五星红旗图案,“每当坚持不住时,见到国旗,浑身都是劲儿。”邵周权从小有个梦想,让父母和村里的乡亲们看到自己身披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赛场上奔跑,为国争光。

烈日把战士们嘴角晒得爆皮,也晒裂了戈壁滩的皮肤。正午,地表温度超过60℃,腾起热浪,一丝风也没有。此时装甲车内犹如蒸笼,坐在装甲车里几分钟就一身汗,可出来没一会儿就干了。队员们露在防弹衣外的作训服湿了干、干了湿,早已浸出盐渍。

烈日下,队员们反复训练10余个课目。没有风的时候,队员们更喜欢跑400米综合障碍,他们笑侃:“跑起来,小风一吹,凉爽!不像‘自然风’那么粗暴。”备赛已到关键阶段,队员们也到了瓶颈期。装甲车上摇晃眩晕的呕吐、障碍物上重重磕碰的疼痛、极度虚脱时对水的渴望……“折磨”成为他们生活的常态,但他们无暇顾及这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乐观。

开饭了,队员们围成圈,坐在戈壁滩上大口地嚼着饭菜。突然,一阵狂风卷着沙尘袭来,队员们来不及闪躲,把饭菜捂在怀里。狂风掠过,大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着拌着尘土的饭,聊着上午训练的心得。

队员们总说:集训的每一天都短暂而又漫长。一天终于要结束了,他们坐在返回野营村的运输车上,松了一口气。“今天‘加餐’!”这时,对讲机中传来队长卢野的“好消息”,队员们眉头短暂一皱,便恢复平静。运输车在距离野营村约8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队员们全副武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戈壁滩上跑着,稍不留意便会重重跌倒。这样的训练,说是“加餐”,对他们来说更像“家常便饭”。

傍晚,我走进队员的宿舍。景吴彦正对着电风扇吹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邵周权扛着模拟训练导弹反复练击发动作,机枪手黄文津在擦拭保养高射机枪……

一握手,我愣住了。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黄文津有一双厚厚的大手,掌面上布满坚硬的老茧。他说,每天只要实弹射击完毕,都要给高射机枪做保养——捅枪管、擦拭涂油、贴保护膜……几乎每天都会重复同样的程序,日复一日,磨出了这么一双“铁砂掌”。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正说着,宿舍响起一首好听的音乐,是黄文津最喜欢听的《往后余生》,他觉得这首歌和备赛“晴空”正相衬。

女朋友常常在电话里抱怨:“你一天都在忙啥呢,动不动‘失联’。”因为部队的纪律,黄文津不便细说。一次,沉默过后,他把一曲《往后余生》放给女朋友听,女朋友连说“好听”。

那些天,队员们跟我分享了许多备赛背后的故事。

甘肃籍队员孙庆波和我聊起家常。他嘴唇干裂,头盔、作训服上满是尘土,双手指尖布满皲裂的血口子。谈到家中刚做完手术的母亲时,他望向家的方向,眼眶湿润了。当得知母亲要做手术时,他执意要回家探望,母亲却说:“别回来!你在部队好好干,我才能安心养病。”

我感受到,一名四川籍下士在备赛过程中因受伤而无缘参赛的遗憾。他在一次阶段性考核时第一个跑过终点,开心得像个孩子。回到宿舍,战友们觉得他走路有点跛,提起裤腿,发现他小腿肿得像发面一样。这才了解到,一周前,他的左腿就受伤了,怕耽误训练,一直瞒着大家。这一次,他的腿伤突然严重起来,得知自己可能无缘参赛后,这个整日被狂风烈日折磨却依旧乐观的男子汉、这名忍着疼痛咬牙坚持训练的防空尖兵,落泪了……

烈日下,狂风中,他们的故事如此平凡,像是每名驻守在西北边陲戈壁滩上普通战士的缩影,却又如此有力量,像摧不垮的劲草一般,给人以最深的感动。

您的IE浏览器版本太低,请升级至IE8及以上版本或安装webkit内核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