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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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从朝鲜战场归来


■秦延安

身穿军装,腰挎盒子枪,骑一匹白色军马,雄赳赳、气昂昂,异常英武。说起外公从朝鲜战场上邮寄回来的那张照片,母亲总是神采飞扬。那也是外公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唯一的照片,只可惜经过多次搬家,如今已经杳无踪影。

外公的哥哥是新中国成立前当的兵。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受哥哥的影响,刚结婚两年的外公也报名参军。那时母亲还小,外婆有些担心和不舍,被外公训斥了一顿。隔壁的嫂子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来做外婆的思想工作,说家里有什么事,左邻右舍都可以照顾,有什么困难,村里和集体都可以给解决,但是思想不能落伍。抗美援朝是为国而战,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全村荣耀。

听到这些,外婆嘀咕道:“我只是担心……”“我知道你担心啥。咱们家的男人命大。你看你哥,当兵后先打日本鬼子后打蒋介石,现在又去了朝鲜战场。我一人带孩子又当爹又当妈,把家照顾得好好的,就是为了让他安心在战场上杀敌人。等战争结束,他们就能回家了。咱们做女人的,在大事上千万不能糊涂,不能拖后腿……”嫂子枪炮似的快言快语,让外婆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外公入伍后经过短暂紧张的集训,就跨过鸭绿江,踏上了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因为聪明睿智、杀敌勇猛,外公很快从战士成长为排长。前方的战场捷报传到国内,全国人民深受鼓舞,英雄模范事迹报告会和拥军宣传也开展得声势热烈。虽然受到村里人的尊敬、政府的慰问,但外表看起来高兴的外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就在外公刚刚担任排长不久,他的哥哥牺牲的消息就传到家里。平日说话大嗓门的嫂子,那一天破天荒地没说一句话。直到那天深夜,外婆才听到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嫂子压抑的哭声。但是第二天,作为妇女主任的嫂子照常下地劳动。只是,她家门头上多了一块革命烈属的牌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外公骑白马的照片寄到了家里,并捎来了遗书。外公告知家里,如果自己遭遇不测,那张照片便作为遗照留念。拿着信和照片,外婆哭得稀里哗啦,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没想到1953年,闯过枪林弹雨的外公终于安全回到家。按照战场上获得的功绩和国家政策,外公转业被安排到重庆铁路部门工作。因为不能带家属,离家又远,外公最后选择回家种地。

回村劳动的外公,很快被推选为大队支书。经历过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和军营里严明纪律的要求,外公性子耿直,疾恶如仇,从不以公谋私贪占国家和集体的利益。有一次,只有9岁的舅舅饿得不行,偷吃了生产队里刚刚收获的一个红薯。外公知道后,不但自己在生产大队会议上做检讨,还用扁担将舅舅痛打一顿。他说,在朝鲜战场上,许多战士情愿自己饿死,也要把最后一口粮食让给战友吃,“我是从朝鲜战场上归来的。相比我的哥哥和许多牺牲的战友,我是幸运的,也很知足。我要让后人知道,今天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我们要发扬爱国主义精神,舍己为人,不能以私谋利,哪怕是一个小红薯也不行……”

虽然外公在农村的生活非常困难,家里最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连点灯的煤油都买不起,但外公从未向组织提任何要求。外公的言传身教,让母亲和舅舅们都堂堂正正做人,依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外公去世后,按照国家政策,对抗美援朝军人遗属有补助,但是外婆从没找过有关部门。他们牢记着外公的教导:“我是从朝鲜战场上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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