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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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父亲的炒面


■李国选

每次去超市购买食品,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向柜台里的炒面投去深深的一瞥,隔一段时间则会买上一两斤,有滋有味地享受这已不被大众看好的传统食品。炒面与我,有一种特殊的情缘。

1965年夏,我考上了高中,由于距家较远,在学校住宿。按政策规定,我可享受吃商品粮的待遇,再也不用像初中那样背粮上学了。可是每天一斤二两的粮食定量,加上油水太少,填不饱肚子,饥饿虫爬上来,令我抓心挠肝,在课堂上分心走神。

星期天回到家,父亲看我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单刀直入地问:“在学校吃不饱吧?”我慌忙点头应答。父亲坐不住了,一脸严肃地对母亲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用脑力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能行?咱得想办法呀!”母亲反问:“有啥法子?”父亲略加思索,果断地说:“咱给孩子做炒面。抗美援朝时支前不是做过这东西吗?”母亲回应:“是呀!那时候,我烧火,你上灶,炒的面还受到乡里表扬呢!”父亲接话:“事不宜迟,咱赶紧动手吧!”说罢,他打开粮袋,倒出金黄的玉米上磨粉碎。

父亲抱着磨杆一圈一圈地推磨,磨石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被粉碎的玉米从磨缝滚落到笸箩里。三伏天,房檐下的蝈蝈没命似地鸣叫,鸡鸭们躲在阴凉下张开翅膀喘气儿,汗珠顺着父亲的脖颈往下流淌,他不时抹去汗水,脚步却不停歇。收拾起玉米面,父亲用细眼筛子一晃一晃地筛出精细的面粉,用作炒面的原料。父亲说做炒面文火最好,烧蒿草为宜。还说要用猪油热锅,炒面才香而不燥。

准备齐全后,母亲将蒿草均匀地填进灶膛点燃,父亲用猪油将铁锅擦抹得油光锃亮。锅热后,倒入玉米面和少许大粒盐,右手持锅铲快速翻炒,左手随之在炒面上抓弄,父亲那粗糙的大手被烫得泛红,还时而抓一把炒面送到鼻前闻闻。随着炒面温度上升,父亲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滚落到土锅台上,砸出一个个“汗花”。

过了一会儿,父亲捏一点花椒面扔进锅里,翻炒几下,自信地说:“行了,赶快撤火。”母亲立即用掏灰耙掏出余火。父亲快速铲起炒面放到案板上晾凉,此时满屋充溢着香喷喷的味道,让我直咽口水。

第二天,我带着父亲炒制的炒面回到学校。当下了晚自习、肚子开始咕咕叫时,我就端着饭盒去开水房冲炒面吃。那焦黄的炒面经开水冲烫,搅拌后呈黏糊状,飘散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格外诱人。炒面入口,香味儿直冲鼻腔,精神为之一振。大半饭盒的炒面下肚,饥饿尽除。

渐渐地,全校兴起了吃炒面之风,一些同学品尝了我的炒面,都说口感不错,问我是谁的手艺。我自豪地告诉大家,这是父亲的杰作。他们闻听,无不啧啧称赞。

就这样,我每周末回家,父亲都会精心制作炒面,从而满足了我成长的需要,让我保持旺盛的学习精力。

炒面是普通食物,却饱含了深厚的父爱,成为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情结,并在我的军旅生涯中得到延续。那是我当旅后勤部长时,汽车连执行长途运输任务,途经地区人烟稀少,经济不发达,驾驶员会因为等待装载、路况受损、车辆抛锚等原因不能按时返回驻地,要饿着肚子执勤。当我得知这个情况,忽然想起当年父亲为我制作炒面的情形,不禁心头一热,忙叫来连队司务长和炊事班长,向他俩介绍父亲的炒面,说这东西可以解燃眉之急。接着,我讲解了炒面的制作方法,交代注意事项。司务长买来玉米面,我守在灶台旁指导炊事班长按照父亲的方法制作,大家品尝后齐声叫好。我确定每3台车一组携带炒面,配煤油炉和烧水壶,途中视情烧水冲炒面,避免了挨饿。

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乐得合不拢嘴,朗声说:“炒面虽然上不了宴席,但是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是好东西。”

现今,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他制作的炒面余味犹存,值得我永远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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