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在被沙砾

彻底奴化的高原

风是干的，风的吼声

和人的吼声一样

都带着火星

在植树的时节

风与人，不再较劲

用同样龟裂的手

一次次拨开

同样龟裂的大地

将稀缺的根须

和同样稀缺的汗水

一一填进，粉齑一样的沙土里

弥漫，掩盖，抵御……

与战场上所有的场景一致

看着在去年被种下的那些

已经枯萎的沙棘

被不断赶来的黄沙

一次一次碾轧

还是让人想到了，一群

想毁尸灭迹的敌人

此时，你去了

一头倒在了沙土里

就像在战场上，与敌人

同归于尽的那些烈士

你的坟头，矗立在沙漠的深处

仿佛你生前植树时的身形

傲然、倔强、孤立

不被绿色和沙砾

任何一方所认同

但你的墓碑，拥有绿的颜色和质地

被更多的后人

当作一丛，被你反复植入

并活了下来的根须

在你倒下之后

治沙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与你生前一样

植树，也植未来和缅怀

在已被驯化的沃土里

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下

种菊花，也植牡丹

愿所有的白花，都为你而开

只有它们

才能真正体味出

一种情怀的圣洁

所有的红花，也为你开

像那晚

燃得正好的那丛火焰

像燃起篝火之前

挂在西天天边，那一抹

红色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