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长城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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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工程兵的颜色


■向贤彪

有人问我:“你在部队当的什么兵种?”我会自豪地回答:“工程兵。”这种自豪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在我真正认识和理解了工程兵的颜色后,才由衷地感到当一名工程兵的荣耀。

工程兵的颜色是绿色的。20世纪70年代初,我当兵来到云贵高原某工程团。新训结束后,被分配到团政治处报道组。一下汽车,我就打听营房在哪儿。一名老兵随手指了块杂草丛生的空地:“你们住那儿,房子得自己盖。”云贵高原的春天乍暖还寒,一路上坐敞篷汽车,本来就冷得够呛,谁知到了新单位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得自己动手垒窝,当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新兵心里凉了半截。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政治处宋主任来到我们中间。他边带我们干活,边给我们讲团史,还脱口咏了一首诗:“老鹰的窝在翅膀上,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咱工程兵的窝在自己手上,伐木割草自己垒!”在宋主任的带领下,新老兵齐心协力,仅用半个多月就盖好了住房,还整治了四周环境,栽种了花草,让一个荒山烂石岗变成绿荫覆地的花园式营区。

后来,下连队采访次数多了,我更感到绿色同工程兵有着不解之缘——部队驻在大山中,放眼望去满眼葱绿、流水潺潺,林中飞禽走兽与我们为伴;伐来山中竹木,就近采来石料,一幢幢整齐的营房“长”在森林中;施工任务完成后,来一番平整场地、恢复植被的“工完场绿”,曾经喧嚣的工地寂静下来,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青山作证、流水欢歌,工程兵走一路、绿一路,住一处、绿一片。绿色,是宏伟工程天然的保护色,更是官兵们心中的希望。

工程兵的颜色是红色的。工程兵是一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部队,飘扬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迎风招展的军旗。当上工程兵后,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可我们每天都在战斗,面临许多艰苦的考验,甚至有流血牺牲的危险。一次,我下到九连一排当兵,正好赶上抢修一条战备公路的任务。这里山高坡陡,正值雨季,一放炮山上的石头就会滚落下来。指导员进行战前动员:“同志们,我们脚下就是红军流血牺牲的地方!当年,红军一个先遣连与敌人一个营在这里展开激战,以28名同志光荣牺牲为代价,为部队打开了前进的道路……眼前的悬崖就是阵地,顽石就是敌人,我们要当好红军的传人,发扬‘两不怕’精神,早日修通战备公路!”红色基因在官兵血脉之中沸腾,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创造惊人的奇迹。经过6个多月的日夜奋战,我们终于让高山低头,让河水改道,提前完成工程任务,受到上级的通令表彰。

抢修公路告捷不久,我回到团政治处宣传股当干事。团党委总结九连“发掘红色资源、争当红色传人”的经验,让我担纲收集红色史料,编写红色故事。我们组织了精干的小分队,沿着当年红军长征走过的路,慰问走访老红军、老游击队员及其后代,收集整理红色资料。我们编写20多个红色故事,编排了专题文艺节目,在团里做巡回演讲、演出。至此,讲传统、学传统成为团史的重要组成部分。红色基因擦亮了官兵青春的底色。

工程兵的颜色是褐色的。作战部队每天与枪炮为伴,工程兵成天与泥土、石头打交道。钻山洞、打石头、埋钢筋、拌水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们的工作服经年被放炮的烟雾熏染,浸透硝烟味;我们的脸庞、手脚时常被泥浆侵蚀,透出黑褐的粗粝。面对艰苦的环境、危险的工作,我和不少战友起初都有过“大门进对,小门进错”的叹息。然而,革命熔炉的锻造,让我们个人的“小九九”很快化为乌有;部队大家庭的温暖,让我们迅速自豪地融入其中。经过艰苦环境的摔打,勇敢的变得坚强,胆小的变得勇敢,每个人都积攒下一笔丰厚的“无形资产”。那就是迎难而上、攻坚克难的精神,那就是质朴无华、甘于奉献的品格。一次施工,突发塌方,一名副连长为抢救身边的战友,被压在乱石之中。战士们用手把他救出后,弥留之际的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死后,就把我埋在这里。我要与这里的岩石为伴,看着你们把地下长城修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批批新兵补入,一批批老兵退役。当这些钢铁般的汉子面对军旗告别时,都会含泪捧起脚下的一块石、一抔土,放入施工戴过的手套中,打进自己的行囊里。这褐色的石头和泥土,浸染过他们的泪水、汗水甚至血水,更磨砺了他们的意志和品格。许多老兵喟叹:与大山相伴,与褐色为伍,磨砺了意志、练硬了筋骨,青春无悔、本色不变!

这就是工程兵的颜色。绿色代表希望,红色铸就信仰,褐色体现本色。当我回首当工程兵的那些丝丝缕缕的往事时,常为自己庆幸,常为自己喝彩。这是一笔丰厚的人生财富,储存在心灵深处,激励我昂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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