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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凯歌:朝鲜战场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孙 彤 责任编辑:杜汶纹
2020-12-07 23:15:53
1952年11月,朝鲜上甘岭战斗十分激烈。第12军文工团队员到前沿阵地慰问演出。作者供图

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10月初,美军不顾中国政府一再警告,悍然越过“三八线”,把战火烧到中朝边境。值此危急关头,应朝鲜党和政府请求,中国共产党和政府以非凡气魄和胆略做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历史性决策。12月1日,第12军作为第二批作战部队,奉命赴朝作战。随作战部队一起开赴的还有第12军文工团。

特别的演出

在残酷的战场环境下,文工团的演出任务异常繁重。一般都是创作人员提前出发,到前线搜集素材,然后开始创作节目,最后把剧本交给演员。演员们利用布置舞台、安排场地的空隙背台词、排练。有时候,前一天刚打完仗,第二天节目就编出来了。文工团演员们都能达到“一专三会八能”,就是要有一门专长,同时还要会吹拉弹唱,这样,三五个人就能组织一台热闹的“大戏”。

1952年早春,第12军文工团演出队的汤重稀、黎萍、王雪琴、吴平等几个人,在队长陈立华的带领下,到第35师的前沿部队去演出。

演出小组来到第105团第2营,营长南精良身材高大、作战勇猛,他带领的第2营在阻击战中杀伤众多敌人,涌现出一大批神枪手。

南营长对于文工团队员到来非常热情,他拍着手说:“非常欢迎你们,战士们的耳朵里成天听的是枪炮声,也该换一换音调了。你们来了,要多给战士们唱几支歌!”队长陈立华连忙表态:“我们来到第2营,就是第2营的战士,听营首长的指挥!”

南营长手一挥:“我看你们就住上些日子,一个班一个班地轮着去唱!”

“我们主要想到前沿阵地,看看战士们怎样奋勇杀敌。”陈立华说。

“这可不是演戏,台上死了,台下立马能复活,这是打仗,真枪实炮。”南营长劝阻道。

“我们沿着交通壕走,敌人不会发现的。”队员们依然坚持。

如此三番,直到营长拉下脸,一副没商量的表情,队员们才作罢。前线去不了,只能通过电话给战士们唱歌,演员们轮流唱,战士们轮流听,一场别开生面的特殊演出在金城前线的坑道里进行着……王雪琴唱道:“紧敲那个板来慢拉琴,我来唱唱光荣的志愿军,中国出了志愿军,一棒打坏了杜鲁门!”

歌声悠扬,激情萦绕,声声激发出杀敌的斗志。音符宛如山涧的溪流,在狭小的空间里飞扬流淌。

风雪中的历练

文工团有时也会派一个人去给战士们表演节目或进行文娱辅导,文工团队员余琳就曾独自翻过一座大山去给战士们做辅导。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余琳咬紧牙关爬到半山腰。再抬头看时,她发现前方的路已经全部被雪覆盖。她害怕得哭了起来,但想到战士们还在等着她,她擦干眼泪拼命往山上爬。到了山顶往下望,余琳看到战士们已经打扫出一条小路,专门迎接她的到来。四周白雪皑皑,那条褐色的小路像一条飘扬的丝带,系在广阔的荒野里。

到了驻地,战士们看到来辅导节目的是一位小女兵,头上用旧鞋带绑着两条粗辫子,心里都不是滋味。第二天,一位老兵走到她跟前,摊开缠满绷带的大手,手心里是两根红头绳。余琳惊喜地接过红头绳,发现是用红药水染过的两条纱布。这件事情后来被第12军政委李震知道了,他很感动,命令文工团撕掉两面彩旗,给每名女同志做两条红发带。从那以后,女文工团队员们的辫子上都有了红红的蝴蝶结。

阵地上的银幕

除了演出队,第12军文工团美术队也深入前沿阵地。在金城阻击战期间,美术队成员把英雄人物的故事画成连环画,然后通过收发室,或者文工团下连演出时带到各个连队。当战士们看到自己奋勇杀敌的形象登上了画刊,非常高兴。

美术队还从沈阳买来一台四用幻灯机,他们一天走遍一个营,给战士们画像,再配上解说词,做成幻灯片。队员们用小推车推着幻灯机和发电机,翻山越岭到各个部队巡回放映。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们一般选择在树林里放映,并在附近设防空哨。敌机来了,炮声四起,他们赶紧熄灯停映,等敌机飞远了,再接着放。1952年初夏,美术队又买了新家当——一部留声机和十几张唱片。这下,边放幻灯片边放音乐,就像看电影一样。当看到自己的头像出现在银幕上,战士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表示要多杀敌争取立功。

第12军文工团美术队成员们和战士同吃同住同战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创作了一大批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优秀作品,走出了何孔德、郑洪流、赵光涛、曹增明、周祖铭、向天野等一批著名画家。

血染山岗

1952年9月29日,是一个令文工团所有队员们终生难忘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国庆节了,山沟里一扫战争的阴霾,萦绕着欢快祥和的气氛。文工团队员们从起床就开始忙着排练,他们要献上一台精彩的节目。各种乐器声、歌声交织在一起,以至于队员们都没有听到敌机轰鸣,也没有听到防空枪声。突然飞来的4架敌机在山谷里轮番俯冲,顿时硝烟冲天,紧接着,一排排子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大家迅速冲进掩蔽所,他们一边卧倒,一边使劲抽拉床边的板条,想爬到床底下去。就在这时,掩蔽所外一声巨响,弹片从门口飞进来……

敌机呼啸着远去了,宁静的山谷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壁残垣和被炸得松软的泥土。

文工团牺牲了7名同志,战友们含着眼泪用白布将遗体裹好,给他们穿好新军装,戴上新军帽。夜晚,大家默默地围在墓穴边,谁也不忍心抛下第一锹土。

此时距国庆演出只有40个小时了,队员们擦干眼泪,拿过带血的剧本,修好被炸断的琴弦,继续排练。歌唱演员去说相声节目,舞蹈演员加入歌舞剧。他们明白,文工团是一支战斗队,一定要在国庆节如期演出,以此来悼念那些牺牲的战友。国庆之夜,大礼堂里灯火通明,嘹亮的歌声在舞台上响了起来,穿透了长夜。演员们含着热泪在台上演,指战员们含着热泪在台下看,掌声经久不息。

琴声又响了起来,歌声又飞扬起来,比以前更加激越、高亢,这是文艺战士发自心底的呐喊,是革命者用生命谱写的最强音。这群多才多艺、用生命和热血书写忠诚的年轻人,在战火中历练、成长,成为朝鲜战场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