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军人家庭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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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西北望天山


■徐兆纯 陈  余  华  山

“部队还没忘记我崽……”读着儿子的故事,陈禾生喃喃自语。张华山摄

2017年8月6日,本版在头条位置刊出报告文学《天山青春》,深情讲述了44年前13000多名工程兵筑路天山的壮举。其中,湖南茶陵籍军人陈小平以热血和生命奉献天山的不朽青春,更是令人感佩不已。新年伊始,作者再赴茶陵县腰陂乡陈小平老家,为我们探寻英雄未完待续的故事。——编  者 

1月2日,我们顺着湖南茶陵县腰陂乡的乡间小路,来到了陈小平家的祖屋。门帘掀起,“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的歌声从屋里飘出,陈小平的父母陈禾生、刘头娇和弟弟陈正平迎了出来。

寒暄过后,我们将载有《天山青春》的那张《解放军报》捧给老人家。84岁的老教师陈禾生眼眶红了,脸上的皱纹里却挤满了欣慰:“没想到快30年过去了,部队还没忘记我崽……”

陈小平离世,让陈禾生感到天塌地陷。要知道,那个穿着军装的小平,一直是他们全家的骄傲啊!仿佛一夜之间,陈禾生的头发白了大半,每天抽掉二十多袋旱烟。老伴刘头娇一天哭三场,夜夜难入眠,总是在梦里看到小平,可冲过去抱儿子,一使劲,儿子就不见了。弟弟陈正平分外想念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哥哥,怕引着老人难过,只好躲在房间角落里,捂着嘴,咽着泪。陈小平当年睡觉用的竹席枕头,时至今日仍被陈禾生放在枕边。他说上面有儿子的气息,早上起来后,晚上睡觉前,跟它说说话,已经成为自己多年的习惯。

陈禾生告诉我们,在他们腰陂乡,一直有崇军尚武的传统。当年,陈禾生的弟弟陈冬生退伍回来后,大儿子陈小平当兵上了天山,紧接着,侄子陈焕平也到了部队。陈小平牺牲后,陈禾生的小儿子陈正平接过哥哥的钢枪又上了天山。到了第三代,陈焕平的女儿陈金凤与同村青年谭敏恋爱时,她明确提出“非军人不嫁”。最终,在陈焕平父女的鼓励下,谭敏也走进了军营。“小平一辈子太短,当兵没当够,我们一家人就替他当!”谈起这些,陈禾生看起来很平静,但声音中还是透着极力掩饰的哽咽。

陈小平去世后,许多遗物保存在茶陵县烈士陵园。现在留在家里的,只有小平去世前写给母亲的一封信和留给二老的一段录音。“姆妈,告诉您一个消息,我已决定下月回家看您和爹爹。离家15年了,终于要回家了,好开心呀!姆妈,天冷了,你和爹爹下地干活要多穿点呀……”收到信时,正值农忙,刘头娇没顾得上细看。她哪里想得到,这是生命垂危的儿子留给父母最后的话啊!这封信,一直被刘头娇小心翼翼地收在箱底,字里行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暗黑的血迹。陈正平说,后来母亲知道这封信是小平在病榻上一边咯血一边写下的时,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应我们的请求,陈正平播放了哥哥留下的那段录音:“爹爹、姆妈,我先走了,这辈子我可能没有机会孝敬你们了,但我不后悔上天山筑路……”好熟悉的茶陵乡音哟——思念的暖流,让刘头娇的记忆一下冲回到1974年冬儿子参军上天山的前夜。

那天夜里,陈小平一脸神秘地对刘头娇说:“姆妈,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哟,怎么想起给姆妈送礼啊?”正忙着给儿子收拾行囊的刘头娇满眼含笑。

小平将藏在身后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条厚厚的围巾,一双绒线手套和两双毛袜子。“这次参军上天山筑路,乡里发了点钱……今天正好是姆妈的生日……生日快乐!”

当年儿子走后,茶陵原本暖暖的冬日,突然变得异常寒冷。脖子缩在围巾里的刘头娇不知儿子在天山是冷还是热。为天山筑路,小平不能再侍奉堂前,为二老尽孝,但千山之远,万水之隔,母亲仍然能享受儿子留下的无限温暖。如今,儿子已经走了快30年,可留给刘头娇的幸福回忆,就像院里的喇叭花,一旦开放,就把思儿的母亲“喊”得说不出话!

陈小平就葬在老家的后山上。陈禾生指着云遮雾绕的山头说:“这里左边高山流水、右边松柏叠翠,山脚下还有洣江依偎环绕,是拱抱之势。”老人说小平入伍前常随他在这里砍柴,他也曾叮嘱儿子:“将来,爹爹就睡这儿,瞧这风水多好!”没想到,儿子竟先于他睡在这里。陈小平的墓碑朝着西北天山的方向,这是陈禾生当初定的。“小平战斗在天山,牺牲在天山,在那边的日子里,他一定也想能望着天山……”

一缕青烟袅袅升向湛蓝的天空,陈禾生喃喃地对儿子说:“平伢子,你不会寂寞,部队没有忘记你……将来,爹爹也来这里陪你,到时,咱爷俩一块儿去看‘天路’……”在陈禾生心里,儿子还活着,仍是从军离家时的那个青春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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