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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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玫瑰盛开唐古拉


■周玉永

1990年,我在石家庄军械工程学院毕业前,申请去西藏工作,获得批准后,被分到唐古拉山兵站担任二排排长。这里一年中有300天都刮着大风,绝大多数动植物无法生存!

高原灿烂的阳光洒在山顶上,白得透亮的雪,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映得清澈。来部队看男友的女医生王亚男一大早就出现在山顶上,凛冽的寒风推搡着她纤细的身姿,脸被冻得红红的。刚才西藏安多兵站来电话说,指导员的女儿小美丽因感冒转成肺水肿,已经搭车朝唐古拉山兵站方向来了。

王医生是南京人,如格桑花一样美丽的南方女子,她的美丽绝不仅仅在于清纯的长相,她还是上海医科大学的高才生,医术在当地颇有名气。高海拔气候对士兵的身体侵害大,一些官兵患高原病,现在来到青藏线,自然有了用武之地。

她与一排排长邹金山是在火车上相识的,后来鸿雁传书,情感日增。此次王医生上高原,就是与排长谈婚论嫁的,不料到了唐古拉,正巧排长去西藏边防执行任务了……

蓝天、白云、雪山。王医生翘首凝神遥望绵绵山脉。一个小时后,车子驶来,没等车停稳,小美丽的妈妈就撞开车门,抱起被大衣裹住的小美丽,扑通一声跳下车,把小美丽放在王医生怀里,喊着:“医生,救救小美丽,医生,救救小美丽,求你了……”就再也哭不出声来了。

王医生抱起小美丽,看到孩子嘴唇发紫,脸色发黑,身子颤抖,继而喘气呕吐:“快送医务室!”

雪花飘得很大,王医生跑得急,脚底一滑,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可孩子始终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护着孩子爬起来继续跑,不知跑了多久,才连滚带爬到了兵站医务室,卫生员早已生起灶火,准备了氧气袋、药品……经过王医生的妙手抢救,小美丽的生命保住了。

时间过得飞快。等不到邹排长,王医生要离开兵站回南京了。走前,王医生再一次问我,一排长什么时候回来?我向她解释排长在西藏边防执行任务中, 因大雪封山联系不上……

这时,陕北兵李二娃红着脸对她说:“王医生,我在山上当兵3年多了,您是大城市来的,想跟您照个相,留个纪念,行不行?”

卫生员也说:“王医生,咱俩都是学医的,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能合个影吗?”

王医生说:“好,稍等会儿……”

青藏高原的晚8点,正是明丽的黄昏,天上的云霞铺泻在雪后的唐古拉。当王医生穿着整齐从屋里走出来,战士们的眼里流露出孩子般的惊喜。

仿佛心灵感应似的,大家一个个都来集结了,自觉站成一排,等待和王医生合影。王医生面带微笑,如一朵在雪地绽放的红玫瑰。战士们的笑脸,如朵朵鲜花送给霞光中的王医生。

在晚霞、白云、雪山的映衬下,王医生被士兵们簇拥,我举着相机说:“大家双眼睁大,带上笑容,准备……”合影结束后,战士们争相和王医生单个合影。这时,天空突然阴暗,刹那间电闪雷鸣,拇指肚大的雹子砸在手上脸上。狂风像狼似的嗥叫着,把我们抛起来,又摔下去。我突然觉得脑血管一跳一跳地炸了一样痛,脚如踩在棉花上,胸口发闷。

这时,一辆吉普车突然停住,刚从边防回来的团长路过,他大声喊道:“快回兵站里去!”一个战士跑来告诉团长:“王医生的头被冰雹砸伤……”团长一愣,什么话也没说,朝前走去。

看到满脸伤痕的王医生,说道:“……怎么?你的衣服这么单薄?还穿裙子,不要命啦?”接着他对在场的人说:“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然后脱下军大衣,轻轻披在王医生身上。李二娃和卫生员一遍遍地骂自己:“都怪我!我该死!”我也陷入深深的自责。

夜幕降临,王医生高烧不退,沉沉入睡。气温已经降到零下50摄氏度!彻骨的寒冷,将我的心冻成冰。面对官兵,王医生“哇”地一声,口中吐出一团浓血,接着开始昏迷,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人在死神的威胁面前,是那么的无助!

唐古拉的雪越下越大!似乎在苦苦挽留这年轻的生命。兵站调动全部力量抢救,然而,她还是再也没有醒来……我抱着她僵硬的躯体走向雪山,向着邹排长执行任务的方向默念:“兄弟,老天爷不长眼呀!对不住您了!”此时,王医生安详的面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被洁白的雪山衬托的无比鲜艳。

如今,我已转业回到故乡,但那朵美丽的红玫瑰,仍在我心中盛开,永不凋谢。而当年的官兵们,则珍藏着与王医生的合影,视照片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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