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离开村子的时候，山子悄悄地跟了上去。跟了两天，被部队发现了。

连长在村子里见过山子，那时他就想参加八路军，山子爹娘不同意，怕他吃不了苦，半路跑回来可就成了逃兵，丢不起人的。山子不怕吃苦，连长不让他参加部队，是因为他年龄小，可山子觉得自己不小了，他已经快满16岁了。

连长让山子回去，山子梗着脖，不动。部队往前走，山子就在队伍后面跟着，也不用悄悄的了。连长没办法，只好叫过来老班长，说：“这孩子你带着吧，保护好他。”

老班长看看山子，只说了一句：“跟紧我！”

山子喜笑颜开用力点头，紧紧地跟在老班长身后。

山子着急地问老班长：“我啥时候能有枪啊？”

老班长说：“别着急，再打仗就有了。”

山子不解：“为什么呀？”

老班长说：“从敌人手里抢一支呗！”

山子激动地说：“不，我要抢两支。”

老班长望着山子笑了，摸了一下山子的头说：“是个好兵！”

很快，就打了一仗。山子一点也不害怕，他紧跟着老班长勇敢地杀敌。

战斗结束后，山子便有了枪。

山子喜滋滋地抱着枪，问老班长：“我现在是一名战士了吧？”

老班长高兴地说：“是，一名勇敢的战士。”

山子看看老班长和其他战士，又看看自己，问老班长：“啥时候给我发军装啊？”

老班长怔了一下，扯扯山子的褂子说：“咱连队现在没有多余的军装，什么时候碰到大部队，也许能有了。”

山子心急口快：“那得啥时候啊？把牺牲的那个战友穿的军装脱给我呗……”

话音未落，一旁的老战士一脚踹倒了他，挥起枪把就要揍他。

老班长一把推开那个战士，护住山子说：“他还是个孩子，刚参加部队，打了一回仗，懂啥？”

老班长拽起山子说：“要让牺牲的战友体体面面地走，当回兵，不能走了，连身军装都没有……”

山子似乎明白了，泪水“唰唰”地淌下来，十分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

山子跟着老班长又参加了几次战斗。他再没提要军装的事，没有军装的山子走在队伍里有些扎眼，打仗的时候也很扎眼，老班长总是把山子紧紧地护在身后。

一次战斗，遇到了强敌，打了一天一夜，都打红了眼，跟着老班长的山子也红了眼，几次冲到老班长的前面，又都被老班长撵上来挡在身后。当山子又一次要越过老班长时，一颗手榴弹落在他们跟前，老班长一下扑倒了山子……

老班长牺牲了，山子受了伤，昏迷不醒。直到第三天，山子醒过来，连长把一套军装放在山子的手上说：“老班长走前一定让留给你……”

军装是老班长的，被手榴弹炸开的口子已经缝上。山子抱着军装嚎啕大哭。

战斗再次打响，肉搏时，山子血红着眼睛光着膀子冲了上去，杀得敌人鬼哭狼嚎。

敌人退下了，连长跑过来，冲着山子就是一脚，喝道：“你不要命啦！军装呢？你知不知道，不穿军装会被战友误伤，都杀红眼了，眼里没有谁的脸，只有军装……”

山子慢慢爬起来，走回阵地，把板板正正放在战壕里的军装拿起来，穿上，泪水模糊了血红的眼睛。

两年后，班长山子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临咽气，山子对他带领的那班都没有他兵龄长的战士说了一句话，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就让我穿着这身军装走吧！我的名字就写在军装内里，记好了的……”

战士们含着泪找到他军装内里的名字，上面写着：刘德军！

“班长不是叫张山子吗？！”大家疑惑不解。

人们不知道，刘德军是山子老班长的名字。

作家小记

乔迁 作家

本名乔立波，现供职于讷河市文联，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讷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星光文学》杂志编辑部主任。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近千篇。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小小说集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