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军人家庭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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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老革命”


■冯 斌

儿时,被奶奶领进人堆里,白白胖胖的我总是她老姐妹们夸赞的焦点。

一个摇着蒲扇说:“啧啧,你们瞅瞅,老姐姐这细皮嫩肉的大胖孙子多好啊!”另一个边做针线活边说:“就是,连脚丫子都长得粉嘟嘟的,像落着一层桃花一样。”可奶奶撇撇嘴:“也忒细皮嫩肉了,长大了可得送到部队上锻炼锻炼。脚丫子好看还得中用,我小时候脚也秀气,可一跑步就起泡。”

打过仗的奶奶是个“老革命”。她总说战场上的炸弹追人,得使劲跑。故而在我很小时,就被逼着练跑步。

我不愿意跑步,奶奶便举着鸡毛掸子在后面撵。只要我跑慢了,屁股上就会落下奶奶毫不容情的掸痕。每每完成奶奶要求的圈数,奶奶又会摸着我的脑瓜,宠溺地说:“不孬,不孬,脚得总跑,脚底板才结实。”

小时犯浑挨罚,我常扯着嗓子哭,喉咙一抽一抽的,妈妈怎么哄也没用。于是,奶奶出马了。“老革命”怎么教育孩子呢——不哄我,就是劈头盖脸地讲道理;我若还哭嚷不停,她就用手背狠狠地在我的背上啄几个“凿栗子”:“哭什么哭!要做硬汉,不然以后怎么当兵!”

那时我伤风了,眼圈发黑,像一只发瘟的鸡。奶奶采来蛤蟆草,熬出来给我喝。汤色陈红,跟酽茶一般,苦味极重,放了几勺糖还是冲鼻子。奶奶总是吹一吹,便递到我嘴边。我只好忍着反胃,憋着气,一口喝干。别说,药效果真出奇。看我好了,奶奶得意地说,她干革命时生病就靠喝这个。

上小学时,学校经常邀请奶奶这个“老革命”为我们讲传统作报告。这天,她总会梳洗得干干净净,戴上老花镜,再穿上熨烫笔挺的老军装,理好“岁数”已长的老式军帽。在她的世界里,女人剪短发,再戴顶军帽,便是官方认证的“英姿飒爽”。

讲台上的她精神矍铄,眼神里闪烁着簇簇光彩。从战争故事到军人传统,讲得津津有味,豪情万丈。

说到军人的质朴,奶奶把我拉到台上,让大家看她给我理的“刚健型”小平头,还有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我这个“活教材”臊得满脸通红,她这个“老革命”倒是理直气壮。

不知奶奶“当兵的孩儿最帅”的观念啥时候入了我心,在我完成地方大学的学业之后,人生路还是拐进了军旅。奶奶听到这消息,恨不得一蹦老高,激动地把她一直视为珍宝的那顶绿军帽送给了我,还有就是一箩筐来自“老革命”的回忆和嘱托。

如今的奶奶年岁已高,可依旧是那个闲不住的“老革命”。每逢大节,她总要给离住处不远的部队送自己包的几百个饺子。而具体是多少个呢?奶奶总是记不清。于是,她就会给我打来电话,嘟囔着饺子数,又数落着自己不中用的坏记性。我一边笑着她的孩子气,一边想,这“老革命”的一颗心、一份情,又怎能算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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