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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重燃激情:一场为老兵加油的“双向互动”


■田建忠 汤文元

盛夏,新疆军区某旅四连正在组织官兵训练。老兵上了训练场,一声令下就能瞬间点燃他们心中的激情。
汤文元摄

由于种种落差,老兵或许会用漠然掩饰内心的落寞。激活他们的热情,连队须为老兵营造一种“被需要”的仪式感

“你自己体能总是拖后腿,却总是批评大家训练没长进,你觉得有说服力吗?”

今年4月,在每周一次的体能考核中,新疆军区某旅四连成绩始终停滞不前。四班班长徐军终于忍不住了,他找到指导员涂远见,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全连只有徐军一个人敢说。涂远见之前一直在机关工作,训练底子薄,带兵经验少。听了徐军的话,他不仅一点也不生气,还向徐军保证:尽快提高体能水平,改进组训作风。

指导员虚心接受批评,源于对徐军的信任。涂远见和连长一致认为,喜欢挑刺的徐军一心为连队,没半点私心。

然而,就在去年12月选晋四级军士长之前,整个四连还没人相信,平日似乎看淡一切、对连队工作不怎么上心的表象里,藏着这样一个性子极烈、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徐军。

四连组建于2017年4月,因一直在外担负教学任务,徐军的报到时间推迟了3个月。因妻子待产,任务结束后归队不足一周,他又踏上了休假回家的路。

徐军归队时距离老兵退伍只剩下一个多月,连队没有安排他当班长。近10年来,徐军第一次卸下了骨干的担子,当起了普通一兵。

徐军理解,连队刚组建自己就长时间不在位,加上此前在电话中已向指导员明确表达了希望年底退役的想法,连队不可能把带班的担子压在一个即将退役的老兵身上。

这在基层连队并不鲜见。该旅调查报告显示,过半数连队为锻炼年轻士官,让到达退役年限的老兵“退位让贤”;近三成老兵表示,愿意为了连队发展考虑,必要时退出骨干队伍。

然而对于徐军和大多数老兵来说,当普通战士有时比当班长更不自在。

三班班长郝金是上士第二年,兵龄比徐军短2年,出公差、打扫卫生这些细活不好意思安排给徐军;即便大家一起行动,班里的小兄弟们也会争相帮着干。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组织训练,徐军都尽量以一种平和的方式提意见,从不触及深层次的根本问题。他觉得那样有些越俎代庖,显得自己很“显摆”。

久而久之,为了少得罪人,确保自己顺利转业,除了连队集合,徐军很少出宿舍的门;除了思想汇报,他也不再主动发言。

然而,入伍十几年来,徐军早已习惯了操心身边的大事小情。一个老兵的热心肠终究藏不住。

一次连队在连续多天的高强度训练后,计划组织烧烤晚会,但由于伙食费紧张,打算由军人委员会收取每名官兵20元用于购买羊肉。徐军知道后,马上冲到连部把指导员拉到一边:“战士们自己的钱不是连队资产,动不得,千万别好心办了坏事!”连队再次征求官兵意见后,决定取消活动。

连队主官这才意识到,徐军看似冷漠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渴望被人需要的心。没过几天,四班班长由于参加比武,位置空缺,有骨干提议借机会培养一名下士,可涂远见和连长坚持让徐军干,“他是那种‘在位1分钟想干61秒’的人,把四班的战士交给他,我们绝对放心。”

徐军扎扎实实地铆在班长的岗位,迅速与班里的战士们打成一片,不仅任务来时冲在前面,平时更是处处做标兵榜样。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陌生的环境,让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年底,徐军改变了想法,选择继续留队。他说,除了军队改革后发展向好的大趋势,“连长、指导员信任我,是最重要的原因”。

能力素质与身份地位的不对称,容易让老兵与年轻干部之间产生嫌隙。要相互接受,重要的是尊重彼此的光彩

“排长让我干这,班长非要我干那,他俩有矛盾,把我夹在中间干嘛!”今年2月的一天,九连列兵刘彬和同年兵小声嘀咕起自己的遭遇。

同住一间宿舍,除了安排工作,近半个月来排长宁东几乎和班长朱帅乐没怎么搭过话。

像这样发生在新排长和老班长之间的摩擦,始终是连队处理各种关系时绕不开的话题。调查显示,高达57.3%的干部在任职排长时曾与连队的老班长有过摩擦,38%的干部表示,这些矛盾后来都在交流中得到妥善处理。谈到产生矛盾的原因,66.7%的干部认为,都是因小事而起,但冷处理的方式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宁东也不例外。那时,宁东担任排长不到一个月,一天晚点名时连长批评二排作风松散,之后的排讲评,宁东指名道姓把排值班员朱帅乐数落了一番。

后来宁东觉得欠妥,也想缓和两人的关系,但他觉得“先开口的应该是工作没干好的朱帅乐”。

朱帅乐并不这么想:“当兵十几年,连长指导员平时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你一个新来的排长凭啥对我指手画脚?”朱帅乐表面隐忍不发,心里却另有算盘,“总有他求我的时候”。

矛盾升级为冷战,宁东许多工作根本落实不到末端。更难受的是,需要依靠朱帅乐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天平始终在向朱帅乐倾斜。

宁东终于意识到,是时候主动做出改变了。他隔三差五买些零食,把几个班长凑在一起交流感情;休息时放下手机陪几个士官一起打扑克,没有一点架子。

真正令二人关系转变的契机,来自宁东在工作中的率先“低头”。

4月中旬,部队即将开拔赴野外驻训,三营受命为全旅示范帐篷搭建。营长把任务交给了九连,连里又把任务交给了宁东,并给他下了军令状:“营长说了,这是咱们旅成立以来第一次驻训,这次任务必须展现咱们营的风采。”

“朱班长,我给你打下手,你带着大伙干吧!”宁东第一次参加野外驻训,在学校时完全没接触过这个课目。思前想后,宁东向朱帅乐发出求助信号。

没想到,朱帅乐欣然接受了任务。更令宁东意外的是,工作完成受到营长表扬时,朱帅乐还主动站出来表示:排长学习能力强,指挥调度有力,功劳不小。

“朱班长,以后我给你当学生,跟着你学习!”事后,宁东在连务会上当着全连骨干的面,拍了拍朱帅乐的肩膀说。

“他早就在等你说这句话。”指导员杨亚军会心一笑,原来,他和连长从刘彬口中得知宁东和朱帅乐“冷战”的事,商量好了把这次示范任务交给二排,给宁东压担子,又做通了朱帅乐的思想工作,这才有了后来双方的合作。

改革转型的时代,许多老兵面对专业和岗位调整,不得不站上新的起跑线。面对种种不适应,他们的每一次“再出发”都难能可贵

7月的北疆,戈壁滩上没有一点风。天气干热,情绪被推向躁动的极点。

“这就不是人干的活!”三营司务长仇涛涛把账本狠狠地往灶台上一摔,抄起笤帚一阵乱扫。炊事员小李看到这一幕,小声嘀咕:“班长准是又受啥刺激了。”

的确,自从当上炊事班长,仇涛涛经常受刺激,甚至一度成了众矢之的。有人说他“心思根本不在为兵服务上”,还有人写匿名信给单位领导,说他“捞油水”。原因很简单,官兵们没吃好。官兵们没吃好的原因也很简单——仇涛涛之前没做过饭。

2013年,新疆军区组织侦察兵比武,仇涛涛是狙击步枪某项课目的冠军,当年荣立了二等功。4年后,仇涛涛从某步兵师转隶到了一支新型作战旅,谁也没料到,这位风光了10年的侦察兵狙击手,居然转岗变成了一名“伙夫”。

调查显示,在这个新组建的旅,兵龄超过5年的老兵中,58%面临专业转换,其中15.8%对学习技术含量较高的新专业感到力不从心,甚至开始考虑“转身”。仇涛涛就是其中之一。

组建之初,这个旅除了一处荒废在戈壁滩上的营院外,再无半点“家产”。更令他失望的是,营里没有狙击手编制。换句话说,过去10年仇涛涛得以施展才华的舞台,在转岗的震荡中坍塌了。

仇涛涛的心凉了,“打算坐等退役”。好在,刻在骨子里的责任与担当,重新点燃了仇涛涛的热情。

“咱们必须先把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到底谁能干?”组建一周后,三营没有炊事班长,伙食很差,营长王鹏急了,他把营里的老士官叫到了一起。几个老兵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言语间躲躲闪闪。

“我能干!”性格直爽的仇涛涛站了起来:“不就是做个饭,我就不信比打狙击还难。”

后来他承认,自己当时的热血沸腾是多年来作为一名老兵对“谁能干”这个问题的本能反应。没过多久,仇涛涛不得不承认:“对于我来说,做饭的确比打狙击难。”

仇涛涛明显低估了现实困难:炊事班灶具不全、设施老化,炊事员全部是零基础“半路出家”,食品供应受制于戈壁环境品种有限……饭做得难吃量又少,吐槽、告状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讽刺伙食差。

慢慢地,受够了委屈的仇涛涛开始产生回战斗班的念头。但营长王鹏清楚伙食不好不怪仇涛涛,他决定先把仇涛涛的心给焐热了。

王鹏让仇涛涛把伙食支出清单贴在黑板上,自己一笔一笔地跟官兵讲清楚每一分钱的去向。他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做大锅饭的APP,休息时经常跑到炊事班和仇涛涛讨论怎么改进。后来他还找领导写下承诺书给仇涛涛打保票说:“他绝对是个好兵,出了问题处分我。”

看到营长处处维护自己,仇涛涛心中快熄灭了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营长放心,不把伙食抓起来,我哪儿也不去。”

没过多久,旅里外请地方的炊事老师到旅里讲课。仇涛涛看准了机会,凭着老师和自己同是陕西老乡这层关系,每堂课结束后又死缠烂打把老师请回营里,一对一教学。加上单位选送炊事培训的人员学成归队,仇涛涛终于拉起了一支过硬的炊事员队伍。

流言蜚语烟消云散,三营伙食质量逐步提升,在炊事评比中名列榜首。仇涛涛再一次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版式设计:梁 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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