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八一评论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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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荷露虽团岂是珠


■邵天江

读陆游的《老学庵笔记》,有这样一个故事。说吏部尚书晏景初为一士大夫作墓志,写完后给才女朱希真看。朱看后说:“甚妙,但似欠四字,然不敢以告。”晏苦苦相问,朱才指“有文集十卷”字下曰:“此处欠。”又问:“欠何字。”曰:“当增‘不行于世’四字。”晏遂增“藏于家”三字。

“有文集十卷”,实际上并没有问世,存在不存在都很难说,只好语焉不详,模糊处理。“不行于世”,蕴含着不被社会所接受的意思,言下之意水平太低;“藏于家”,就有了不慕名利、孤芳自赏、不屑于发表的隐士清高作风,无形中借子虚乌有的文集十卷,把死者给抬高了。

《渑水燕谈录》也记载,宋太宗时的进士胡旦,文辞敏丽,名闻一时。晚年患眼疾,闭门闲居。一日,史馆共议作一贵侯传。其人少贱,尝屠豕。史官以为讳之即非实录,书之又难为辞,相与见旦。旦曰:“何不曰‘某少时尝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志’?”一个杀猪的,竟然与“天下之志”联系在一起,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书有一卷传,亦抵公卿贵。”古代的士大夫阶层中,凡稍有些权势名望的,多有著书立说之癖。曹丕在《与王郎书》中就写道:“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然而,这世上享闲情、蕴文采、遗华章者毕竟是少数。于是,那些达官贵人死后,儿孙们多喜请当时名士,为之撰写一篇有分量的碑文,表其一生之德行功绩,以求万世不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名士收了人家的“润笔”费,溢美之词不可免,显贵遮丑是必然。散文大家韩愈就曾写过不少肉麻的墓志,被诗友张籍讥讽为赚的是“死人钱”。怪人刘叉曾把韩愈的金银拿走好几斤,并说:“此谀墓中人得耳,不若与刘君为寿。”所以曾有这样的顺口溜:“韩退之,柳柳州,苏东坡,欧阳修,当时墓志做多少,毕竟门前骂不休。”

“乃知青史上,大半亦属诬。”有一位史家赵逸在《洛阳伽蓝记》中曾概括那些弄虚作假的碑文:“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词损实。”清朝诗人赵翼也写过不少违心的墓志,对此内心很是不安,曾作诗自嘲说:“补缀成一篇,居然君子徒。核诸其素行,十钧无一铢。此文倘传后,谁复知贤愚?”

其实,赵翼大可不必为此担忧,一个人的身后名声怎样、群众口碑如何,不是一块墓碑就能立起来的,也不是几行墓志文就能盖棺定论的,关键要看是不是真心为民、实干兴业。宋代《五灯会元》曾说:“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业绩,无需重刊刻于碑记上,自有流传于人口的价值。否则,即便盛文雕铭、文过饰非,也会如白居易所比喻的:“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大功无碑,功在人心;口碑无形,名由人传。好名声,出于众口,是民心的流露,是民意的集成,官职带不来,权力换不来。好口碑,源于实绩,时光磨不去,风雨蚀不掉,金钱买不来,虚夸骗不来。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盛唐三朝宰相姚崇,临终前总结为政经验,只言及“崇实充实”4个字;战国赵括纸上谈兵,让40万将士惨遭活埋。

“名者,实之宾也。”没有实干、实绩、实效作支撑,名声只会是徒有虚名、欺世盗名。人们常忆白居易,是因其留下“一株杨柳一株桃”的白堤;后人铭记包龙图,是因其坚守“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的做人信条;今人不忘海青天,是因其践履“三生不改冰霜操,万死常留社稷身”的为官节操。实干家赢得未来,清谈客难得人心。历史,将会永远记住那些勤政为民实干之人。

中国人讲,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共产党就要干为党立丰碑的事。”从焦裕禄、孔繁森、郑培民,到谷文昌、廖俊波、李保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心为民、鞠躬尽瘁,政绩百姓赞佩,功劳山河传颂。美好蓝图、幸福愿景,只有靠实干才能实现。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把政绩体现在人民的向往中,把功德树立于群众的口碑上,自然就会事业立得住、百姓记得住。

(作者单位:河南省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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