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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北方味道


■慕佩洲

山东人的家里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大酱。姥爷家的饭桌上,就常备着那盘油汪汪的“北方味道”。

姥爷的邻居加战友高爷爷,常常被那味道勾到家中来。俩人拿起裹满深褐大酱的嫩葱,默契地同时塞进嘴里。只听“嗞咔”一声,牙齿纵切下的葱白与大酱的豆香交织,便让两位老辈的脸上绽开分外满足的笑意。而酒足饭饱之后,我便听说了姥爷与高爷爷因酱而生的故事。

上个世纪50年代,入冬后的数月时间里,农家终日与萝卜、白菜相伴。那时,还在世的太姥姥是村里出了名的做酱好手,勤俭持家的她总能攒下几十斤黄豆留备做酱。而那时的“小高”家里贫穷,能吃上一口饱饭都难,更别提做大酱了。10岁出头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奈何食不果腹,跟年龄相仿的姥爷一比,“小高”生生矮了半个脑袋。

那日又到做酱时分,太姥姥把泡涨数日的黄豆,放进锅里加水煮沸,大火炙烤的柴锅有滋有味地“咕嘟”着,发出丝丝热气,豆香味溢满邻里。正在门口槐树下玩耍的几个孩子闻到味道,口水直流,都纷纷回家吃饭去了,只剩迟迟不肯离开的“小高”。姥爷知道,就是此时“小高”回家,也没啥可以吃的,二话没说便往家跑。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小盆拌黄豆。原来,太姥姥听姥爷说了缘由,再想到平日里瘦胳膊瘦腿的“小高”,心疼不已,便从锅里盛出一小盆熟豆,切点葱花,加点盐面,拌成小菜儿给两个孩子解馋。

姥爷说,那天傍晚,他看着“小高”吧唧着嘴,风卷残云般吃着拌黄豆,自己干咽着口水也不愿多吃一口。而高爷爷听到这里,难掩感激地说:“那天,你明明说你不爱吃黄豆。”

后来,高爷爷便会时常出现在姥爷家里。“小高”很勤快,做大酱时,总争抢着帮太姥姥剁黄豆。太姥姥把面板放在炕上,盘腿坐着,笑意飞扬,望着他挥刀剁豆“当当”作响,连连称赞。

姥爷常说,贫困年代给一口饭的交情最深。此话不假,1954年,部队来到县城征兵。得知消息的姥爷,按捺不住内心对军营的向往,便拉着高爷爷一起去报名。结果,两个伙伴便为之后的人生涂上了“天空蓝”。

多年之后,姥爷才知道,当时高爷爷的父母得知他要离乡当兵,感觉家中少了劳动力,气不打一处来,差点与之断了关系。而高爷爷对此事却守口如瓶,依然乐呵呵地和姥爷坐着同一趟火车来到北京,在部队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有时,太姥姥会邮寄来几瓶大酱。俩人如获珍宝,小心贮藏,好慢慢品尝这家乡味道。1958年国庆阅兵,姥爷和高爷爷都参加了保障,还一块儿立了三等功。回乡后,太姥姥为他俩开了一整瓶大酱庆祝,都快把菜地里的水葱吃光了。

听着姥爷和高爷爷的美好回忆,我常想,正是姥爷予人帮助的善良、高爷爷知恩图报的淳朴,最终促成了这段因酱而生的情缘。这些为人纯粹的东西,真值得我们后辈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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