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她坐在我前面两排的座位上。每天上课，除了讲台前的黑板和老师，我能看到的，就是她那两根短短的“锅刷子”，整天在眼前晃来晃去。

高考结束，我考取了一所北方的军事学院，她则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大二的那年暑假，在同学聚会上再次相见时，她的“锅刷子”已经变成了如瀑如墨的秀美长发，女性无限的柔美韵味惹人注目。我盯着她的长发看得目不转睛，她则害羞得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我们恋爱了。

大学的每个假期回来，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约她出来，到江边散步。她挽着我的手臂，头轻靠在我肩头。微风吹来，她那丝般长发拂过我的脸颊，一阵诱人的发香便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心中有爱的年轻男人最醉心的时刻。在我的眼中，那丝丝长发汇成了情的海洋、爱的风景，是我最为骄傲的所在。

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她成了一位军嫂。我俩一个在家乡的银行上班，一个在海军某研究所工作。分居两地的日子里，让我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妻子那一头迷人的长发。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枕下，每晚睡觉时仿佛都能闻着她的发香。

前几年，为了完成一项重要的军事科研项目，我连续1年半没有回家探亲。待项目完成后，我再见到妻子时却大吃一惊：她那一头让我魂牵梦绕的秀美长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分“利落”的短发。我急吼吼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妻子淡淡地回答：“没什么，长发太难侍候，洗个头发得半天时间，再说我也想换个新造型。”

“可这个新造型实在不怎么适合你啊！”心心念念的长发不再，让我倍感失望。妻子看出了我的不快，安慰我道：“我的头发长得快，过不了多久就又长长了，到时候保证还是你喜欢的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了一些，可一看到短发的妻子，还是感觉别扭。为此，善解人意的妻子特地去买了顶假长发戴在头上。看着她歉意的笑容，我隐隐觉得，妻子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

一再追问下，岳父岳母终于透露了一个让我惊呆的事实：一年前，妻子突然查出患上了乳腺癌。知道我担负着重要的任务，她坚决不让亲友将此事告诉我，一个人奔波在医院治疗。那飘飘长发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化疗中一簇簇掉了的。直到我回家前，她才刚刚长出新的短发来。幸运的是，因为发现得早，癌细胞已经被有效地控制住了。

那晚，我揭去妻子为我而戴的假发，轻抚她那一头有些刺手的短发，眼眶不由得红了。妻子则像劝慰一个孩子似的，幽幽地对我说：“不哭不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就是那一头长发吗？等我把头发留长了，就去部队看你。你的长发‘仙妻’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没止住。心里的话翻涌了许久也没说出来：“无论你有没有长发，永远都是我最美丽的妻。”

本版图片制作：林德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