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八一评论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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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动人春色不须多


■贾烜铭

历史上,有两则关于“千古画帝”宋徽宗赵佶考画工的典故。

一则是,以“万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为寓意。大多数画工都“妆点花卉”,唯独一人在隐隐约约的楼房和青翠欲滴的杨柳的相互映衬中,画了一个妇人凭栏站立、独自望春之倩影。

另一则是,以“踏马归来马蹄香”为考题。有人画骑马人踏春归来,手里捏一枝花;有人则在马蹄上面画了几片花瓣。唯有一人把笔落在“香”字上:马儿疾驰,马蹄高扬,几只蝴蝶追逐着马蹄翩跹飞舞。

应该说,表现春光明媚、春花烂漫,描绘花草与突出马蹄都不算错误,但明显灵性不够、缺少创意,使春色落入俗套。而“妇人凭栏立”“蝴蝶绕马蹄”两幅作品,之所以脱颖而出,让人眼前一亮,妙就妙在独辟蹊径,立意巧而意境深,画龙点睛,以一当十。

作文作画,视角很关键,“一叶落而天下知秋”;立意是灵魂,“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苏东坡曾把文章、辞藻、事实比作“市上诸物”,把立意比作“钱”,有此物便可以买到所有东西。世上不难得的是物,不易得的是钱,“为文若能立意,则古今所有,翕然并起,皆赴吾用”。

《板桥全集》记载,作者游江时,由江向岸看,见竹林茅屋,茶烟飘扬。次日,由岸向江看,见青江大山,风帆渔艇,苇洲耕犁。由是感慨:由外望内,是一种境地;由中望外,又是一种境地。千古文章之道不出于是,岂独画乎?

一处景色,可以是绘画小品,也可以是万里江山,只因角度不同,则意境迥异,各有千秋。郑板桥之所以被称为“扬州八怪”之一,兰竹画作千古流传,就在于独具慧眼、独树一帜,自出手眼、自树脊骨,最终达到“敛之则退藏于密,放之可弥六合”之境界。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纵观流传千古的经史子集、名篇佳作,无不是别具一格、别出心裁。或是“曲径通幽处”,或是“少许胜多许”,或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或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常给人“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的惊喜,也会有“人间四月芳菲尽,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收获。

举个例子。如何描写一位画家的造诣和水平?多数人会不惜笔墨在“画”上做文章,而《唐语林》是这样写的:阎立本善画。至荆州,第一次看张僧繇旧迹,说:“定虚得名耳。”第二天再看,说:“犹是近代佳手耳。”第三天又看,说:“名下无虚士。”并且“留宿其下,一日不能去”。

同是《唐语林》记载,吴道子去拜访一位和尚,没有受到礼遇,“遂于壁上画一驴”。结果,“僧房器用无不践踏”。于是,“僧知道子所为,谢之,乃涂去”。两篇短文都没有直接写画本身,而是通过善画之人的前后变化、僧房器用被驴践踏两件逸事,让画家高超的绘画艺术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满天星斗,只见一颗芒。”画布有尺寸,纸张有大小,想要穷尽一切春色美景,是不可能的。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什么都想写,可能什么也写不好;桃花红、杏花白、菊花黄,什么都想画,可能什么也画不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是战略战术,也是为文之道。全面撒网,容易迷失方向;独辟蹊径,方能嗅到异香。

“人生如同故事。重要的并不在有多长,而是在有多好。”全媒体时代,内容仍然是王道。“你有登场权利,我有围观自由”,喇叭大、声音高不见得“粉丝”多,怎样说与说什么同等重要。“裹脚布”式的长篇大论,没有人愿意看,也没有时间看。一篇文章能否行之远、行之深、行之信,关键取决于是否好看、耐看、有的看。可以想见,没有点击率谈何影响力?缺乏感染力哪来传播力?

文章是给人看的,看的人越多,效果自然越好。记录新时代、书写新时代、讴歌新时代,要求广大文化文艺工作者不仅要有“立片言以居要,收千里于方寸”的水平,还要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认真。只有这样,方能创作出“有波涛,有悬崖,有奔腾,有冲动,有激情”的精品力作,真正肩负起启迪思想、陶冶情操、温润心灵的重要职责,承担起以文化人、以文育人、以文培元的光荣使命。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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