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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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谷雨香椿味儿


■慕佩洲

时至暮春,初夏将至,又是一年谷雨时。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农村田亩秧苗初插、作物新种,雨水滋润仿佛天赐,“春雨贵如油”。古人惊呼“雨生百谷”,这便是“谷雨”的源头。

谷雨时节,南方地区“杨花落尽子规啼”,柳絮飞落,杜鹃夜啼;北方牡丹吐蕊,樱桃红熟,饕享香椿,渔民祭海。集合着古人智慧的二十四节气,不仅提示着农人耕作的节奏,也在吃食上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我对谷雨时节的特殊情感,便来自香椿。

人说:雨前香椿嫩如丝。雨即谷雨,就是这份春日殊珍的最后赏味期限。幼时的老家,家家户户在门口都种有香椿树,这种不是很高大的树木好像一种农家标配,数量不多,但是一定会三两株栽种在屋外。我常想,人们种梧桐因“有凤来栖”的传说,它被赋予“好运来”的美好愿景;竹子苍劲代表气节;那种香椿我实在想不出是为了什么,大概就是为了满足口福吧。

我家的老宅门口自然是有香椿树的。椿芽好像是伴着春天一起降临的,三月初就在枝头悄然绽放,嫣红成簇,细嫩娇小。从树下经过,便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香气,猛地一抬头,一簇簇新绿直闯入你的眼帘。“啊!椿芽!”惊呼间我们便知道春天来了。记忆中,母亲和姨妈们是绝对不会对这些新芽动心思的,要等这些新芽多长几日,茁壮起来再去折。正所谓“椿芽越掰越有”,这恐怕也是山东女人勤俭持家的生动体现。

不过,这些初春的椿芽还是能在集市上看到。自三月起,即有小把嫣红细嫩的枝叶,以草绳捆缚成束,少量地躺在菜市场上静候访客。这种时鲜,卖菜的人绝不为之高调吆喝,来往行人无不知道它的好处。那时赶集,我跟随母亲随便走到哪个摊子前,都有机会看到驻足流连者,拿起一把,用浓厚的乡音问:“香椿头怎么卖?”具体价格我已记不清,但是听到价格后众人的反映我倒是记忆犹新。“真贵。”纵然如此,还是卖得很快,三三两两的香椿头,渐渐就从摊位上消失了。买者,如买一段适时春光,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飨舌腹;卖者,如卖一份春日礼物,予人享受,也补贴家用。这样想,香椿树的形象倒是高大了起来。

初春的椿芽不舍得折断,待到萌发的香椿盖满枝头时,这份春天独一无二的美味便可以享用了。采摘香椿芽的时间性很强,每年的四月中下旬为最佳采摘时机,老家俗称“打香椿”。而谷雨节气后,夏天即将到来,古语有“雨后椿芽如木质”,这时的椿芽口感便一日不如一日。

记忆中,每年谷雨前后,母亲总会利用椿芽大做文章。我对椿味儿的钟爱,就源自小时候一到这个季节餐桌上的椿芽美食。吃香椿很有讲究,我家常见的吃法就有五六种,如香椿烙饼、香椿拌豆腐、腌香椿等。贤惠的母亲,手捧一束束刚采摘的香椿,变魔术一般让它和不同食材调和释放出最奇特的幽香。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往往会赋予食材最鲜活的生命。母亲喜欢把香椿洗净了下沸水汆烫,原先的深浓颜色变作最鲜嫩明亮的青绿,做法简单随意。而后切碎了的香椿加上少许咸盐腌制,或者直接用来拌豆腐。椿芽炒鸡蛋也是一绝,自家散养鸡蛋明亮的蛋黄配上惹眼的香椿,本就惹人垂涎。放入口中,不掺任何调料的香椿,在味蕾间激活出一腔饱满鲜香、浓郁滋润。明黄如春日,翠绿为春光,好似一幅山水画作,让人觉得春光浓得化不开,可全部由舌尖来领会。

我最爱的是油炸香椿。就是春季香椿树嫩叶连根带叶裹上稀面糊炸着吃,形状如小鱼儿,老家叫它“香椿鱼儿”。母亲做这个的时候,炸出来的第一口肯定要递给早就在旁巴望的我。面粉包裹下的香椿在高温中热烈地与花生油发生着反应,香椿蕴含奇特香气的汁液渗入面粉中,在油炸中被紧紧锁住。它外表金黄,香椿碧绿,外酥里嫩,咬上一口不仅香椿的气息丝毫不减,连带酥脆的质感、面粉的麦香一起,味蕾瞬间就被这些复杂的感触挤满,美不可言。这些都是童年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说实话,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吃过香椿了。当兵后常年在外,很难与家乡的春天相逢了。又是一年谷雨时,家乡肯定处处飘散着香椿的奇香。我问母亲今年香椿的味道如何,她回答道:一年又一年,都如此,儿子啥时候回家?香椿鱼儿第一口还给你!母亲的慈爱,让我突然间明白了香椿树屹立家门口的独特含义。香椿,世人爱它枝头最鲜活迸发的那一段光阴,香椿吃完春天也就过去。而时光轮转一圈后,便会催生人们对接下来生活的一种期待。而它同样给远在他乡的游子与家乡亲人一种难忘的记忆和连接的纽带。

谷雨念椿味儿,心中满是乡愁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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