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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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洗礼


■雷晓宇

拉 歌

每一个当过兵的人,对拉歌都有一段镌刻般的记忆。我经历的第一次拉歌是刚到新兵连,当时还没学会太多的拉歌词,只在班长的简单传授之下记住了其中的三四句。连队提前半小时就把队伍带到篮球场边,由号称牧马山(新兵连驻扎的一座山包)“镇山之宝”的新兵连四排排长亲自组织,此君满脸络腮胡才剃两天就呈雨后春笋之势,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杀气。拉歌前,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拉歌比的就是谁的声音大,兄弟们只管扯开喉咙喊,哪个不把嗓子喊哑了,回去给他“加餐”!

拉歌就在这种略带压迫感的氛围之下开始。几百人的方阵各据球场一侧,用生平最大的声音狂吼。你方唱罢我登台,声音如潮水奔涌。那种排山倒海直欲摧城拔寨的声威,为我生平所未见,仿佛每个人的喉咙里都放置着一张狼皮蒙成的战鼓,所有的空气、尘土、秋草、树叶都加入了这场声音的对垒之中。最后,每个人的喉咙都已沙哑。那场拉歌也成为我军旅生涯中最炽烈的场景之一,总是不绝于耳地回荡在记忆的上空。

拉歌其实是连队与连队之间摆在桌面上的友情较量,一种按兵不动的空中厮杀,一次阵营明确的声音对垒,折射的是部队的战斗力和作风。这有点像两军交战前的擂鼓助威,总能制“敌”于声势之间,颇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味。

拉歌最能考验一个指挥者的临战应变和指挥才能。在拉歌进行曲中,往往还伴着嬉笑声、鼓掌声以及跺脚、瞄靶、打响指等各种姿势,这就需要指挥者用极具煽动性的手法来鼓舞士卒,应对各种挑战甚至挑衅。这时冲在最前线的指挥者,就像一个在乱阵之中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拉歌还是一场精神的共同洗礼,所有的个人心思在那个时候都会被搁置在一旁。在拉歌声中,再怎么沉静内敛的战士都会展现他粗犷与霸气的一面。拉歌像瀑布般洗过战士的心胸,更像一场激流裹挟着我们一路前行。身在其中的每一个参与者,都将汇入声势浩荡的江河。

紧急集合

在阐释这条军事术语之前,我想先描述一下给我印象最深的那场紧急集合:

刚分下连队后的一个月,我就被派往原成都军区的一个卫生队参加集训。为了给之后要开展的野战医疗演练营造氛围,集训队决定在“适当时机”开展几次紧急集合。得到消息的那几天,我们像在敌占区传递暗号的特务那样,暗地里相互奔走呼告,然后彼此交换一个严峻的眼神。那时正值蜀中五月,天气渐热,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假寐,宵眠抱玉鞍,只待集合哨声响起。如此过去了三天,就在大家放松警惕之时,一阵短促而尖利的集合哨声在睡梦中响起。寝室里像着火一样顿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黑暗中乱抓一气,一位战友因为开灯而被班长一脚踹中屁股。两分钟之后,有人抱着一团背包从寝室里率先冲出去,紧接着大队人马开始涌向操场。大约六七分钟之后,集合完毕,开始绕着医院的大操场跑。没有演习设想中的任务背景,也没下达任何战斗预令,就是跑,一直跑,没有人知道终点在哪里。那晚我们足足跑了30圈―按照每圈三百米计算,也有九公里―队长一声轻描淡写的“好啦,大家回去继续睡觉吧”,那场紧急集合才真的结束。

军营民谣歌手小曾有一首歌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中有这样的唱词:忘不了,第一次紧急集合的狼狈。相信每一个当过兵的人都有过对紧急集合的切身体验。紧急集合之初的那种慌乱、草率、丢三落四,到最后的成竹在胸、应对自如,基本可以见证一个军人从“新兵”到“老班长”的成长史。每次我和战友聊到这些,都有三天三夜也谈不完的话题,那是我们共同的话语,是我们共有的集体回忆。部队赋予我们的苦与乐在那个时候都会幻化成不灭的烟花,永远照耀在记忆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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