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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体育的“育”与“娱”


■郑蜀炎

《诗经》里有“思乐泮水,薄采其芹” 的诗句,据说古时学子进京赶考前,去孔庙祭拜时不必备三牲五鼎,只需采来芹菜插在帽子上叩首即可。因这个典故,读书人亦有“采芹人”之称,《红楼梦》的17回中就有“新涨绿添涴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的楹联。

别笑话古代“采芹人”寒酸,那时候的世界冠军也不过如此。公元前776年举行的首次有记载的古代奥运会上,人类第一个奥运冠军(比赛项目为200米短跑)既没留下姓名,也没记下确切的速度纪录,只知他是一个厨师,所赢得的奖品还不如一把芹菜实惠呢——随手折下的桂树枝条编挽成环状戴在头上(后来“高大上”的桂冠之说便源于此),还有行吟者即兴朗诵的几首诗歌。你说这高光时刻处理得太随意吧,古希腊人的史籍里却常用此来庄重纪年——事情就发生在厨师赢得200米胜利的那一年……

绕了一圈是想说,眼下许多很奢华很喧闹的东西,原本其实很纯粹很简单。体育(也包括教育)这个词里的“育”字,本意应为长期的培养、训练、引导,与金钱并无关系,更不能串味变为很八卦的“体娱”。

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有这样意节顿挫的台词:“蔷薇叫它什么名字也一样芳香。”当然,前提是它必须是蔷薇。体育运动也可以有多种组织形式和比赛方法,同样,前提是它必须是体育。

《资治通鉴》载有一个“击球赌三川”的典故。公元880年,黄巢起义军已经开始向长安推进,唐僖宗李儇在大明宫前举办了一场特殊的马球赛。要论条件称得上豪门级了:“灯光球场”“内廷草地”……可它决不是体育赛事而只是饫甘餍肥者的佻挞之娱——参赛者争的不是球的胜负,而是官职。先进球者,可优先挑选职位和任职的地方。有个叫陈敬瑄的宦官亲属第一个击球入洞,当场就赢得了富庶之地西川节度使这一显职。须知,这可是许多文臣武将拼打了半辈子望眼欲穿之位啊。

你拿江山社稷赌球娱乐,命运就拿李家天下来娱乐。仅20多年后,煌煌大唐就丢了家与国,历史进入分裂动荡的五代十国。

李儇的爷爷唐敬宗“体娱”起来更是荒唐,不仅专门设立了“棋待诏”“球供奉”等官职,还将全国马球高手招揽进京陪其嬉戏,后来不知为何竟被一个球员杀死,把自己的性命给“体娱”掉了。

同样,德国历史学家贝林格的《运动通史》、法国历史学家维加雷洛的《体育神话是如何炼成的》,也都分别从文化史的角度对体育做了有趣的探究,书中西方帝王将相们沉溺于娱乐,使体育沦为粗俗的贪欲享乐的事例,也相当的不堪。

即便是现代体育场上,那些充满失范之虞的“体娱”也不少见。比如,拳脚殴斗、红牌频亮的“武打片”不断上演;再比如,武侠公案小说里的词在体育报道里成为常用语——兴奋剂悬案、惊爆假球内幕、黑哨之谜……每看至此,总不禁联想起清朝初年一个书生对积弊重重的科举发出的一声叹息:“河山方与贿终,功名复以贿始。”

托克维尔有句名言:“一个没有共同信仰的社会,就根本无法存在”,完全可以套用来说:一项没有共同信仰的运动,也根本无法存在。这个共同信仰,就是赋予体育道德与节操、审美与风范的体育精神。是的,娱乐本无错,但是,人类“更高、更快、更强”的共同追求与爱好,是远比“娱耳目”更为高尚和谐的境界,是更值得培育的人文精神。

事实上,即便就娱乐而论,也应当通过速度、力量、技巧来展示着健康之美。古代的诸如斗草投壶、双陆马吊……为何大都“不堪幽梦太匆匆”消散在岁月中,就因为这些消遣既不健也不美。看到一则轶闻。说是上个世纪30年代,一位民间足球爱好者自创苦练出一种“油球”功夫——用机油将足球反复浸泡、晾干,使之无弹性且沉重,然后光着脚去踢。这铁脚功练久了,射门能将球网射破,拦阻者则很容易伤及筋骨。说实话,我看不出这功夫有什么“争光”之处,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体娱”而已。

明朝时有项律法叫“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就是要把工匠的名字刻在产品上,以便将来进行质量追溯。我相信,体育之“育”与“娱”,终归是要通过竞技场中奖牌、纪录上的名和姓来“考其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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