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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恐惧与无畏


■郑蜀炎

多年前读过一本前苏联描写卫国战争的军事文学,内容已经全然忘记,书名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恐惧与无畏》。

“扣舷独长啸,击楫誓中流,功名马上取,英雄一丈夫。”我相信,英勇无畏、果敢无惧这些词汇,应当是每个人都最想得到和最希望被证实的赞誉。可偏偏今年刚刚得到奥斯卡最佳长纪录片奖的华裔摄影家、同时也是资深登山运动员的金国威,并不讳言自己曾经因恐惧选择了放弃——2008年,在攀登位于印度的梅鲁峰时,经过17天艰难的攀登,他和搭档行至距峰顶仅差100米的悬崖下。然而,拼到这个时候已是弹尽粮绝,虚弱至极的身体几乎产生不了热量。

百米冲刺,舍命一搏或许有望成功。可此时,母亲曾提过的唯一要求让他的心颤抖了:别死在我前面。为了对母亲也是对自己的这句诺言,他在最后的时刻果断选择了撤退。

他承认自己在孤身悬命时感受到恐惧的压迫,并不是什么羞愧的事。反倒是他的放弃,还有一位母亲的要求润湿了我的眼眶——用生命的意义战胜、理解所谓的勇气与荣誉,这是对体育精神真正的尊重和热爱。一个赌徒无论敢掷出风险多大的骰子,一个莽夫无论有多肥的胆量去撞底线,都绝对成为不了一个健全、理性的运动者。

在经过3年充分的准备后,金国威终于成为世界首个成功登顶梅鲁峰的登山者,他那喜极而泣的眼泪足以洗刷任何对恐惧的嘲笑和误解。

徒手攀岩被视为现代体育中十大危险运动之首,有人说去参加这个项目,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拿金牌,要么死去。攀岩界大神级的亚历克斯(也就是金国威获奖纪录片拍摄的人物)传奇颇多,虽然他有“狂人”之称,但他为保证“完美攀登”,在这块约900米的、有着世界最难攀登悬崖之名的“酋长岩”前,精心而周密地准备了整整8年,然后用3小时56分成功登顶。创造了“体育界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存在主义哲学有一个说法:有些事物在很顺利时不会注意其存在,只有出现问题时才会清晰地意识到其存在。作为最顶端的极限运动登峰,恐惧与无畏的话题就是这样的存在。

珠穆朗玛峰以世界第一高度和至今仍在向上生长的生命力,成为最能激发人类浪漫情怀和英雄主义的山峰。从1953年人类首次登顶后,山的东南西北先后开辟出19条不同的登顶线路(1960年,中国登山队就曾从“风可吹过鸟不可飞过”的北坡线登顶)。攀登珠峰是不同时代勇敢者的游戏,但荣耀是必须用死亡来换取的。从1896年开始,留下了记载的登山者有1584位,但其中有395位遇难。早期登峰的代表人物,英国人马洛里“死磕”峰顶3次,最终凝固在一个山坡下,几十年后才被发现的故事,无疑充满了悲壮的色彩。

然而,在风雪中最危险的存在不是恐惧,而是忘记了恐惧。据不少登山者回忆,极度的精疲力竭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躺下去,睡在松软洁白的雪地里,以逃避风雪交加中的疲惫。在这种时候,保持恐惧往往就是一种清醒的理性自制力,知道恐惧甚至恰恰是激发与支撑生存意志的勇气。

奥林匹克精神中“更快、更高、更强”的“更”字,本身就意味着挑战与超越,而这些都离不开勇气与无畏。但请记住,在任何运动项目中(推而广之,也包括在人生的各种际遇和状态下),任何突破都是有道德底线的突破,任何挑战都不能向体育精神挑战。在这里,充满理智的、有分寸的恐惧感其实是一种敬畏心,一种节制力。这两个字其实是在提醒自己,人生往往需要做减法,减去一些功名欲、减掉一点虚荣心、减除一些膨胀感……持有这样的心态,在运动场上,你才能对观众、对规则、对胜负……持有理解与尊重;在生活中,你才能品味到什么叫“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

读过被认为是NBA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张伯伦的传记,他可以凭借高超的球技让篮球规则为之改变,也可以在生活中有极度的放浪形骸之举,但他唯独在28×15米的篮球场上从不耍“大牌”,在14年的职业生涯和超过1000场的职业比赛中,从来没有被罚出场。他说,自己对赛场,永远保持着最大的自信与恐惧……

不怕笑话,从此我就成了这位“誉满天下、谤亦随之”球星的“追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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