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手机一个劲儿震动。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我愣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那个……吃饭了吧？”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有些局促。他紧张时手搓衣角的画面瞬间浮现在我的眼前。

“嗯，吃过了。”简单的回答，随后是长长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父亲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便匆匆挂了电话。这是父亲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与父亲的矛盾缘于那次“被相亲”事件。

我的28岁生日刚过，父亲便四处张罗着为我介绍对象。对于父亲的苦心，我只能努力表示理解，硬着头皮配合。这不，前段时间回家休假，假期就被父亲安排得满满当当。隔壁李阿姨家的外甥女工作好、老同学远房亲戚的闺女学历高、舅老爷隔壁家的孙女收入多……好好的休假，愣是被父亲搞成了连轴转的“非诚勿扰”。

“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啊？”刚回单位没几天，我就被父亲的电话“狂轰滥炸”。看一眼手机上的7个未接电话，我猜到了父亲的用意。“说吧，这次又是谁家的？”

电话那头，父亲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姑娘的情况。听着父亲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我便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用“嗯”应付他。

“听到了没有，电话号码已经发你微信上了，这次你可别再给我打哈哈！”父亲自顾自地说着，见我没有认真回答他，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明显有些生气。“知道了，我干活呢。”忙着手头的工作，我匆匆挂了电话。

谁知，不到半个小时，父亲电话又打过来。“怎么还没有联系人家，我都跟女方说好了！你这种态度什么时候才能找着对象？”工作没处理完的烦躁、高强度相亲的无奈，再加上劈头盖脸的一顿抱怨之后，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爸，你这样天天撵着我，我就能找到对象吗？”电话那头的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反应如此激烈。

从未和父亲这么严厉地顶撞过，我怔在那里，右手顿在空中有些发抖，拿着手机，进退两难。沉默了一会儿，我仓惶逃离般挂掉电话。如今，想到电话那头父亲的关心，我的心好似被“揪”了一下。

记忆中的父亲，除了经常板着脸批评教育我，剩下便是武断专制地替我做决定。从高中的文理科分班到大学的专业选择，我的人生轨迹似乎都源自父亲的规划。毕业来到部队后，父亲也是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但母亲说，每次我跟她打电话时，父亲都在一侧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小声在电话旁让母亲帮他“传达”指示。

不知不觉，父亲已经不再是记忆里专制武断的样子。前年，部队把我的立功喜报寄回家。拿着喜报，父亲开心得像是炸酥了的麻花，笑得眼角的皱纹也比往日多了几道。那是父亲为数不多的一次主动跟我视频通话。视频接通，父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句“部队好，出息了”乐呵呵地连说了好几遍。

思绪蔓延，如同沉寂已久的池塘掉进一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拨通父亲的号码，“爸， 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突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