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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门口到村口的距离


■孙 进

丛长旭绘

小叔离家当兵的时候17岁,回来的时候已经47岁,奶奶去世快20年了。

老屋边的红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倒是村口那棵柿子树,每年还能结出几个柿子,在枝头摇摇晃晃。

门口到村口有多远?从来没有人测量过。但小叔知道,越往后走就越发艰辛,甚至迈开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小叔17岁那年光荣入伍,家门口挂起红灯笼,村里人敲锣打鼓把他从家门口送到村口。奶奶一路跟着,却被人群挤到了拐角处。小叔步伐轻盈,心里装着远方,那条不足一百米的路压根没有引起过他的注意。3年后,小叔第一次回家探亲,临走时脚步已有些滞缓,但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故乡”这个词语的沉重。此后,每次离家,他走得愈发滞缓。直到有一天,他在车上扭过头看向村庄,才发现,奶奶正站在村口的柿子树下向他挥手。

后来,小叔听家人说起才知道,每到夕阳落下的时候,奶奶就会走到村口,站在那棵柿子树下眺望远方。等到夜深了,隔壁村传来犬吠声,她才消失在夜幕当中。

遗憾的是,那次回头一瞥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奶奶。奶奶心脏病突发,走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一句话。

小叔当时正在云南执行任务,等赶回来时已经是1个月以后了。他趴在奶奶坟墓前大哭了一场,又到柿子树下面站了一天,什么话都没说,又赶回部队。多年以后,这段往事重新被提及时,他感慨道,“母亲既逝,何处为家”。

后来,我也从这个村口走了出去,方向和小叔一样,都是部队。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把我送到村口的场景,清楚地记得她孤单的背影。

从军这些年,我辗转新疆、陕西、内蒙古等多个地方,常常会想起小叔和奶奶,想起村口的故事。有时候,我也会想,“会不会有一天母亲对我挥挥手,等我回过头时却再也看不见她呢?”也往往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门口到村口的距离,不是用空间来测量,而是用时间来计算的。

中队背后有个高地,我没事的时候会站在高地上向家乡望去。我似乎能望见那沧桑的村口,望见那曲折的小路,望见门口的灯笼来回晃荡,还有村口那沧桑的柿子树。树上的柿子在枝丫间来回摇晃,像钟摆一样,一晃竟然晃了30年。我有时会想,小叔当初说的话应该还有一层意思,“母亲既逝,国即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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