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文职方阵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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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从未像现在这样用力地活着”

——武警警官学院一名新聘文职人员参加岗前培训有感


■杨 萌

列车自西向东,拉出长长的线。一路上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头上有点儿轻,心里有点儿重。

剪去了长发,擦去了红唇。我靠在车窗上,没有了长发与脸颊的温柔缱绻,也没有了车窗玻璃上娇艳的唇影,多愁善感、隐秘细腻的小女儿心态也一并消失了。我看见的,分明是一张洁净冷峭的脸,此刻这张脸肌骨亭匀,多生出了几分力量。

行囊很轻,只有两套迷彩服和最紧要的东西。那些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裙装被束之高阁。再见,我的小短裙;再见,那些蓬圆和皱褶。

我摸摸发梢,它们利利索索、整整齐齐地依顺在耳边,将指腹扎得生痒。那直达腰间的青丝,曾耗费了我多少晨光。再见,我的长头发;再见,我无度挥霍的清晨。

还要说再见的,是我以前的部分生活方式。那些因为懒惰而暴露的邋遢,那些因为刷屏而颓靡的长夜,那些用暴饮暴食来压制的恶情绪,再见了。

窗外是南方的山河,绿油油,清荡荡。深浅色差之间,像极了迷彩服斑驳的绿。我也生长在南方乡村。谷地丘陵,溪流小径,瓦舍人家,天空清蓝,土地润绿。我曾在田埂上疯跑,在草地上打滚,在巨石上跳舞,在洞穴里休息。我和男孩子打过架,和大人摔过跤,人人都说我是“野女仔”,那股子野伴随了我二十来年。

我把这些一层一层剥开,像剥开我皮肤上那层硬垢痂。忍痛剥去这些,人会变得很轻。列车行驶了13个钟头,拉出了1000多公里的细线。到达集训地——武警士官学校时,我分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那轻,是洁净,是通透,是回归,是蝉蜕。这种轻,也是一名新文职人员须承受之轻。

迷彩服在身上安稳又实沉。我理理衣裳,问伙伴:“好看吗?”她说:“好看,是另一种好看。”

集训开始,生活突然一下子被灌满了。首先感受到的,是时间的重量。从起床的哨音,到熄灯的哨音,几乎每一个动作都有对应的时刻表,每个动作都要尽量规范而高效。起床、穿衣、洗漱、叠被、扎腰带、戴帽子,这些都变成了重要的事。卡时间,卡顺序,我渐渐学会把这些事固定在有限的时间里。第一次,我察觉时间强大的存在感,从前我常常让它悄悄溜走。

意料之中,训练很重。集训两天后,我感觉关节已经不听使唤了,每一处都透着酸痛。而训练总是无休无止、排山倒海而来。抬一抬!拔一拔!前倾!挺住!收颌!快快快!乏味、重复、持久,但总能挑战身体极限。我的急躁性子,像被钝器慢慢打磨。集训一周后,这些疼痛又神奇地消失了。在实践中我体会到,要治愈劳动的疼痛,就是继续劳动。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训练场上擒敌拳的一招一式,是救急纱布对身体各个重要部位的包扎,是快速果决地持枪卧倒。这些最直观的景象,像是历史的镜面。镜子里面是生与死的较量,是和平与战争的搏杀与妥协,是人类前进之路的坎坷和磨难。这些我在课本上读到过,在电视里看到过,在长者口中听到过。但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军人使命之重。

我连续几晚都有点儿失眠,但时尚、娱乐、美食这些元素在我脑海里越来越少,家国、军队、责任的成分越来越多。一位老教授在授课时说,我们是历史的参与者,也是历史的创造者。我感受到这种创造历史的重量,这种重量让我也厚重起来。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用力地活着。”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爽朗的笑声,看过去,一排排迷彩绿的领子衬托着红润的透着热气的脸蛋,统一地露出了白牙,像一幅色彩绚烂的油画。

这话来自一名学员对集训第一周的总结,这让大伙的快乐燃烧起来。我认定,每个人心中都和我一样经历了轻与重的置换。

我们的用力除了对时间的遵守、对体能的磨练,还有我们对军旅生活的咀嚼和品尝。这种体验对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它较之以往辛苦,较之以往拘束,但就是这种辛苦和拘束,让我告别了营养不良的手机娱乐,摆脱了庞杂无用的讯息捆绑,得到了一种心灵的解放,得到了简单而纯粹的快乐。这便是军营中高强度生活带来的重量。

我想,大家在集训结束告别时,会高声放歌,也会痛哭流涕,在这神奇的地方,快乐和伤感都是那么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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