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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冰糖葫芦的苦与甜


■冯 斌

街上,孩子们追闹的叫声,在泛着甜味儿的风里飘荡。

那年,我8岁,一早在街口张望——当兵的父亲说,今天要回来。

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近了,是父亲!常年见不到父亲,我难免与他生分,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父亲要带我去买零食,我束手束脚的,啥也不敢要。可我看到街口的冰糖葫芦就挪不动脚了。

那一串串冰糖葫芦,穿着晶莹的糖衣,看起来十分诱人。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爸,糖葫芦,我能不能要一个,嗯,两个。”

“不准吃剩。”在部队从不剩饭的父亲这样告诫我。

我急忙点头。接到糖葫芦,我舔完甜甜的糖衣后一口咬下去,“咋是苦的?”山楂里竟然藏着虫子,我蹙着眉,却不敢言说——父亲下了吃光的命令,我只好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吃下去。也许是吃了这样的糖葫芦,我拉了两天肚子。为此,母亲不住地责怪父亲,父亲也懊悔地直拍大腿叹气。从此,父亲不再给我买街上的糖葫芦。

“就算山楂是苦的,我也想吃!”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我又开始央求父母。

看我想吃得紧,父亲决定在家做糖葫芦。他挽起衣袖,在灶台前一通忙活,厨房里锅碗瓢盆齐响,烟熏火燎,声势浩大。见我紧挨着灶台眼巴巴地等,父亲愈发急了,“刺啦——”父亲没来得及翻,糖葫芦便糊在锅底了。

不知“牺牲”了多少山楂,父亲才做出一串完好的糖葫芦。我赶忙送到嘴里,“咋还是发苦?”父亲疑惑,舔了舔手指——原来是糖稀熬老了。把握火候是熬好糖稀的关键,得先以中火熬制,再大火收。父亲显然熬过头了,难怪糖稀沾带一股焦糖的苦。

多年后,父亲离开了部队,我却来到了部队。冬天到了,我和父亲通话时,总会时不时聊起冰糖葫芦。

父亲索性将他的“作品”寄到我驻地。那一次,父亲做了更好保存的冰糖雪球,山楂果由雪白状的糖粉团团包裹,好像挂满银霜。父亲专门用木棍串起冰糖雪球,宛如糖葫芦的形状,每一串都由糯米纸裹着,如同精致的工艺品。光看包装便知道,父亲花了不少心思。我被结结实实感动到了,一串也不舍得吃。

最近,我探亲回家,父亲说要“露一手”。斑驳的阳光,静静地垂着,不晃,也不闪,在他的白发上镀上点点碎金。我感念地望着他娴熟地熬开糖稀。糖稀在锅中滚起一朵朵浪花,一不小心就溅得父亲鼻头通红。父亲擦把汗,捻一串山楂,自糖稀中轻盈盈涮过,气泡均匀地发散开。一股清香弥散而来,父亲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时间溜得这样快,跟在父亲身后小心翼翼要冰糖葫芦的我,已经长大了。

父亲纹理粗糙的手轻颤着,递给我一串糖葫芦。我尝了尝,对父亲会心一笑。冰糖葫芦依然微苦,而爱的味道,却因苦而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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