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回宿舍的路上，天空飘起雪花。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犹豫着要不要趁着新年给父亲买双棉鞋。

说来惭愧，我还不知道父亲的鞋码。他倔强又节俭，肯定不会同意我给他买鞋。

犹豫再三，我还是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在我表达了买鞋的想法后，果不其然，他拒绝了。

“跟你说了不要担心我，你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在部队好好干……”

“行，行，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了父亲的唠叨，结束了通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突然想起，这些年我和父亲总不在一个“频道”上，我心中一阵唏嘘。

从小，父亲就将他未完成的大学梦想寄托在我的身上，对我严加管教。读高中时，我离开农村老家到县城住校。那是我第一次脱离父亲的管束，很快就迷上了网络游戏，天天逃课，成绩一落千丈。严厉的父亲多次冲到网吧将我赶回学校，我们父子俩的矛盾也一次次在网吧的某个角落里爆发。

高考如期而至，我的成绩不理想。成绩公布的那晚，父亲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一句话都没有说。第二天，父亲要求我去复读。叛逆的我不想被安排，第一时间驳斥了父亲的提议，并偷偷填了志愿。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的不快写在脸上，当即表示，不会给我一分钱。

“我会申请助学贷款来交学费，不用你管！” 我赌气说道。

父亲转身回到房间，重重把门摔上。后来，我上了大学。那一次，我似乎赢了。

2013年，大二学年结束，我萌生出参军的想法。

“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行吗！”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我把参军的消息告诉父亲时，他难以理解的眼神。那一天，反复争执无果后，我们又一次不欢而散。当年秋天，我入伍来到离家千里之遥的新疆。那一次，我似乎又赢了。

晚点名集合时，雪越下越大，我还是决定给父亲买鞋。于是，我给母亲打电话，询问父亲的鞋码。

“39码？”我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嗯。”母亲肯定地说道，“年纪大了，穿不了那么大的尺码。”

这还是我记忆中严肃高大的父亲吗？心酸中，我的思绪回到2015年的军考。那天，我自认为没考好，走出考场后打电话向母亲倾诉。这时，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没事，不要有压力，没考上就回来吧。”父亲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呼唤一个远航的小船靠港小栖。电话这头的我，早已泪湿眼眶。

幸运的是，我如愿以偿考上军校。军校四年里，我获得过优秀学员、当过见习排长……军营的磨练，让我找到了人生价值，也更明白父亲的不易。

每一个男孩在成长中都渴望赢得父亲的认可，完成蜕变也注定父子之战不可避免。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我以为我一次又一次取得胜利，却发现自己败给了时间。岁月在父亲脸上刻下痕迹，让他的背影日渐佝偻。

周末，我精心挑选好鞋子后，拨通父亲的电话。这次，我主动和他聊起了“较劲”的往事，一向少言的父亲竟然健谈起来。我知道，他认可了我在部队的成长。通话最后，我问父亲，“这么多年里，我是您的骄傲吗？”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了父亲的回答：“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