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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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勇者无敌


■相双喜 王钰凯

重机枪咆哮着射出一排排子弹,嗖嗖嗖地在赵国华身后掠过,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紧追不舍。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那一刻除了拼命地奔跑,赵国华的大脑里一片空白。那残酷的一幕至今还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在委内瑞拉陆军特种作战学校,这个名为“穿越敌火力封锁”的课目,只是第76集团军某旅作训科参谋赵国华接受的诸多残酷训练课目之一。这所学校,至今已有35年历史,它的训练内容贴近实战,注重海、陆、空三栖作战,以高达50%至80%淘汰率的魔鬼训练而闻名世界,又被称作“猎人学校”。

学校每年开设一期国际班。199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派出特种兵赴“猎人学校”,升起了五星红旗。电影《冲出亚马逊》所描述的场景就是特种兵在“猎人学校”的真实写照,时任某旅八连连长黄和平就在“猎人学校”参加集训。

去年,赵国华远赴异国他乡参加猎人集训,开启了自己的淬火之旅。

委内瑞拉“猎人学校”建在海拔1000米的山顶,北临加勒比海,属于典型的热带气候。白天室外温度30℃,所住的铁皮室内最高达到50℃,晚上却只有10℃左右,是一片天然的特种作战训练场。

“猎人学校”的校训——这里是磨砺意志、锻造思想、锤炼身体,培养最老练、最凶猛突击队员的地方。学校处处秉持“战争随时到来”的理念——不提前制订训练计划,不告知当日训练内容,不打招呼组织训练。相比自然环境的艰难,这里“随意”的训练模式更让赵国华难以适应。

一天早上,队伍刚出校门,教官突然命令队员往深山里钻。经过10多公里奔袭后,到达一处水渠。教官对着浑身大汗淋漓的队员们下达命令:“所有人跳下去!”

几名队员难以接受这种魔鬼训练方法,回到学校,立刻跑到中心广场,敲响了钟。这是“猎人学校”的退出仪式——敲钟、降下本国国旗、写一份自愿退出的声明。

残酷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淘汰贯穿集训全程。在这里,所有队员没有姓名、没有军衔,也没有职务,只有自己的代号。赵国华是71号。

集训刚开始的阶段,白天以行军为主,路线从不重复,队员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每天三顿饭,每顿一块玉米饼搭配一些煮豆子,大家总觉得吃不饱;晚上还要开展夜间课目,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中心广场的钟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扛圆木、鸭子步、浇凉水、头顶地……训练中,教官会变着法子“折磨”队员,不断挑战每名队员的生理和心理极限,谁无法适应就被淘汰出局或者自行申请退出。

在“猎人学校”,赵国华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中国。在他们的宿舍里悬挂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8名中国队员约定:为荣誉而战,一个都不能掉队!

在“猎人学校”,惩罚队员的方式多种多样。“agua frio”(浇凉水)就是令人生畏的方式之一。一次夜里组织擦枪,一名打瞌睡的队员突然被叫了出去。等回来时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教官大喊:“谁再打瞌睡就会受到一样的惩罚!”

以后浇凉水成了每晚的必修课。队员们只能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湿透的衣服还不能换,要穿在身上自然风干,每次被冻到嘴唇发紫才会结束。赵国华和队友们紧紧拉着手,坚持下去的信念在彼此间传递。

一次夜间行军,赵国华累到极致,不小心摔倒。由于没有力气,连下意识地用手撑地都做不到。他直挺挺地摔倒,脸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门牙当场被摔断。那些天,无时无刻的疼痛使他难以进食。有委内瑞拉队员劝他:“受伤了回国,不丢人。”

“你是一名中国军人,挺住!”队友们送来了药品和水果,临走时队长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让他既感动又深受鼓舞。

“付出那么多,真的要被一颗牙齿打败吗?”赵国华反问自己。“绝不退缩!”他吼出了心底的誓言。

“地狱周”在集训第3个月的最后一周开始。

没有枪声和呐喊声,迎接队员们的只有几根“新鲜出炉”的圆木——教官连夜砍好的树干,参差不齐且潮湿沉重。

扛着圆木爬山训练,“地狱周”就这样开始了。群山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总也爬不完。第二天,教官开始往每个人的背囊里加沙袋,负重强度进一步增加。

漫长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突然,赵国华的腿抽了筋,刺痛难忍,举步维艰。“你们先走吧,我腿抽筋了。”赵国华痛苦而又无奈地说。

一根圆木由4名队员一起扛,赵国华处在靠边的位置。另外3个队员并没有听他的,而是向赵国华这边靠过来,仅靠3个人的力量把圆木扛了起来。离他最近的那名队友拍了拍赵国华的肩膀。那一刻,这个坚强的汉子感动得想落泪,他深知他们早已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集体,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坚持住,决不能拖后腿!他短暂休息了几分钟,用力按摩小腿,等知觉一恢复,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无人的山脊,犹如一条石头的脊梁。山脊背风面有一片香蕉树林,中间还有一间小屋。教官进屋烤起了火,队员们在屋外站成一排。没过多久,教官从屋里拉出一根水管,“agua frio”又开始了!等所有人淋湿后,教官带着他们到山脊的迎风面开始吹风。20多人排成一排,端着手、握着拳,全身打颤。

浇水、吹风,再浇水、再吹风,所有人嘴唇发紫、肌肉剧烈痉挛。如此反复了5遍,随着一个外号“小胖”的某国士官的退出,浇水才停止了。

队员们获得了短暂休息的机会。他们坐下,抱在一起,互相为对方挡风。

接下来的是10米跳崖训练。需全副武装带背囊从10多米高的崖顶跳至河中,而且崖壁中间还有一块突起的石头。

听教官说,以往有学员撞到下面的石头,导致腿部粉碎性骨折,最后淘汰回国;也有学员没跳进河里,被摔死的。这些惨痛的“故事”刺激着每名队员的神经。

崖壁上,两个不会游泳、一个左臂绑着绷带的外国队员当即申请放弃了。轮到赵国华了,身边的战友向他悄悄竖起大拇指,并传递过来鼓励的目光,赵国华鼓起勇气,大胆地冲过去,闭着眼睛跳了下去,顺利通过了考验。

最后一个课目——穿越敌火力封锁训练。200米的距离内设置了10多个障碍物,对面还有2个重机枪射击台。在此之前,队员们需要完成40多公里负重行军,每个人身体都处于透支状态。

训练开始前,一名士官先做了示范。他飞速地奔跑,子弹打在他的身后。在过独木桩时,他突然摔了下去。

“什么情况?”队员们一阵骚动。没过多久,士官被抬上救护车送走了。“中弹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安和恐惧的情绪瞬间漫延开来。

从未感觉离死神如此之近,赵国华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坚持住!”耳畔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赵国华拿着枪毅然冲了上去。两挺重机枪随即冒出火舌,子弹射在身后不到5米的地方,大风夹杂着浓烟拍打在脸上。赵国华奋力冲刺。

为了给自己壮胆,赵国华边跑边吼,一路狂奔,顺利通过了最后的考验。走下训练场,赵国华惊奇地发现,前面“中弹”的士官又出现了,原来他是个“演员”。后来教官解释,无论是前期的负重行军还是那段受伤的表演,目的是使队员们感受到真实战争环境下的压力。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残酷的“地狱周”训练结束了,如它开始时一般平静。三个月前的71名队员,只剩下了21人。

5个多月的集训结束了,8名中国队员全部通过了考验,顺利从“猎人学校”毕业。赵国华先后取得潜水、狙击、机降等多个项目结业证书,以总评第三的成绩通过全部训练课程,并获得了象征委内瑞拉特种兵最高荣誉——带血的突击队员徽章。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特种兵!”毕业典礼上,“猎人学校”校长给予他们高度评价。

“猎人学校”的中心广场上,五星红旗始终高高飘扬。离开“猎人学校”的那一天,赵国华和7名战友向着国旗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那一刻,这个在训练中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中国军人眼眶里盈满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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