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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仪仗兵的青春世界


■本报特约记者 崔寒凝 记者 贺逸舒 通讯员 李 捷 周 辉

2017年的朱日和沙场大阅兵,是仪仗队员王康第一次参加大项任务。

正午,戈壁腹地,中午气温高达40℃,烈日和沙尘考验着人的意志。

队列行进时,风卷满黄沙。王康睁不开眼睛,双手托枪时间太长,肌肉麻痹到失去知觉。咬紧牙关,他用大拇指把枪托压下,继续走完后面的路。

那一年,王康刚刚成为一名仪仗兵,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那次任务中,他学会了坚持。

走进仪仗兵训练场,一滴滴汗水砸向地面,士兵们浅绿色的衬衣因为浸满汗水,变成了深绿色,贴在他们后背上。

“注意节奏!注意动作力度!”中国人民解放军仪仗大队副大队长李强拿着喇叭,站在台阶上指挥着训练。

22岁被任命为仪仗队执行队长,李强把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仪仗事业。

当世界一次次向中国仪仗兵投来惊叹的目光时,让我们跟随记者走进他们的青春世界。

仪仗兵的样子

天空渐暗,飞机起飞,目的地:墨西哥。

2010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仪仗大队奉命参加庆祝墨西哥独立200周年阅兵活动。这是他们首次在海外亮相。

身为仪仗兵,能够代表中国军人走出国门,这是多么荣幸的事!可是,到了墨西哥,队员孔令配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为了能如期参加阅兵活动,除了补充水分,孔令配几乎不再进食。那些天,他瘦了几斤。

走上墨西哥阅兵场,站在队列前,孔令配全力以赴。那一刻,他想起母亲做的煎饼,眼前浮现这样一幅景象:走进自家院子,母亲坐上小马扎,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拌着面糊。舀上一勺面,一张薄厚均匀的面饼在热锅中渐渐成形,香味顺着蒸腾起的雾气钻进鼻子里……

那天究竟是怎么走过墨西哥阅兵场的,孔令配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现场群众在热情欢呼,记者手里的相机闪光灯不停地闪。

走下阅兵场,一位哥伦比亚女仪仗队员摘下自己的军种标志,送给孔令配。孔令配回赠了一枚中国结给她,“希望能把和平吉祥带给她和她的国家”。

如今,10年过去,孔令配已经成长为一名四级军士长。与他一同参加那次墨西哥阅兵的战友,大多已经退役。

仪仗兵的青春中,总有难以忘怀的画面。那些画面串联在一起,就是中国军队仪仗事业的大事记。

翻开记忆的碎片,上尉郭凤通印象最深刻的是这样一幕——

2019年10月1日,站在长安街上,擎着党旗,郭凤通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分列式开始——”听到口令,郭凤通动作迅速,正步走过天安门。党旗飘扬,中国仪仗兵阔步前进,向世界亮出一张闪光的名片。

郭凤通控制步速,身后是仪仗方队铿锵的步伐。脚步声响彻云霄,在仪仗兵胸腔中共鸣。那一刻,郭凤通感觉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

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听到国歌,这个场景就会从郭凤通脑海中浮现出来。

其实,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不过短短几分钟,只占郭凤通人生的千万分之一。走下阅兵场,他们的青春里,更多的是训练场上不为人知的百倍艰辛。

雨天,走廊里,汗水一滴一滴砸向地板。汗水从脸颊流到嘴角,上等兵高嘉瑞觉得嘴里咸咸的。

一滴汗流进眼睛里,高嘉瑞没有眨眼,只掉出了一行眼泪。随着身体微微震颤,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在湿透的衬衫上,与汗水融为一体。

窗户开着,没有风。不到20米长的走廊里,高嘉瑞和另外20多名战友站成一列。狭小的通道里,口令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细细听,还有轻微的呼吸声。

上身起伏会造成枪体颤动,士兵们要小心翼翼地控制呼吸力度,让枪稳稳地贴在胸膛。枪体有些偏,高嘉瑞用大拇指压住枪托,紧紧内扣。

《分列式进行曲》响起,动作幅度加大,高嘉瑞的手指开始抽搐。

5分钟后,高嘉瑞感觉手臂开始颤抖。

15分钟后,高嘉瑞呼吸变得急促,脚步震颤着汗水一滴一滴落下。

40分钟后,音乐停止,士兵们仍在踏乐。马靴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高嘉瑞还在咬牙坚持。

入伍一年多,高嘉瑞和战友们每天都在经受这样高强度的训练。

“这么苦,有没有想过要放弃?”记者问。

“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中国军人的‘门面’。”高嘉瑞说,“青春有很多样子,我很庆幸我有仪仗兵的样子。”

男孩们的青春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仪仗大队,成为一名旗手需要几年?

下士王康用了4年。

初来仪仗大队,日复一日站军姿,没有尽头的正步训练,都让王康感觉很煎熬。

直到有一天,一队队长李茂廷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间客厅里,摆放着两个钟表,一个小钟表,一个老钟表。

有一天,小钟表问老钟表:“老钟表,你为什么可以走那么久?”老钟表微微睁开眼睛,一脸淡然地说:“走好当下这一秒。”

“迈好当下这一步,日子就会过得很快。”那天,李茂廷拍拍王康的肩膀。王康似懂非懂地拿起手表,贴近耳朵,听着那“滴答滴答”的声音。

其实,王康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如何坚持。他只是铆着劲儿,迈好每一步。这样一坚持就是4年。

在中队活动室里,王康无意翻到一本2014年的士兵考学教材。教材书的封面上印着3名仪仗兵的照片,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仪仗大队现任副大队长张洪杰。

当初提干考学时,许多士兵看的辅导书都是这一版。“当时,我们就想成为像张洪杰这样的兵。”已经是上尉的郭凤通激动地说。

成为教材封面人物的那几年,张洪杰每次外出,总会被战友们拉住合影。

“在新闻联播中看到您,我们真的很激动。因为我们都觉得,您见证了我们的青春。”一位老兵这样和张洪杰说。

时光匆匆,张洪杰已入伍20多年。从一名普通士兵成长为副大队长,他的青春留在了仪仗大队,也见证了一批批仪仗兵最美好的青春。

“那个时候,自己想得很简单,就是要多参加任务,证明自己。”张洪杰看向窗外,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现在回想,能在世界瞩目的舞台上,亲身参与并书写历史,这是我身为仪仗兵最荣耀的事。”

在张洪杰看来,仪仗兵的青春就是从一个舞台到另一个舞台。

从训练场出发,走过长安街,走向世界舞台。这个旅程充满挑战且无比漫长,每一个舞台都有一张相同的通行证:坚持。

训练异常艰苦,可仪仗兵的生活从不缺少快乐。

2020年建军节那天,一队队长李茂廷带着他的摇滚乐队走上舞台。

摆好架子鼓,给电吉他插上电,舞台的光暗下来,演唱会开始了。

台下,仪仗兵们挥舞着荧光棒。李茂廷抬头望去,光的波浪一层一层翻涌过来。那天晚上,他实现了心中深藏多年的摇滚梦。

演出结束,乐队拍了一张合照。照片里,男孩与老男孩的青春不期而遇。

那晚,李茂廷在日记里写下一行字:虽然当初的那个男孩已经变成了老男孩,可骨子里的热爱始终还在,不论是摇滚,还是我从事的工作。

时光匆匆。在仪仗兵心中,对仪仗事业的热爱,经得起训练考验,也经得住时光打磨。

大队长韩捷,是仪仗大队最老的兵,见证了仪仗大队20多年的发展。

“如果回到当年,您想对刚入伍时的自己说些什么呢?”记者问。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韩捷说这番话时,目光投向远处的训练场。

在那里,年轻的仪仗兵们站得愈发笔挺,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又滴在衬衣上。每个士兵脚下都有一片水渍,那是军装吸收不了的汗水。

一阵风吹来,衬衣领轻轻抖动,士兵们的脖子上出现清晰的V字“衣领线”。

那是他们青春的痕迹。

走过“你”来时的路

火车站,胡丁也背着背囊与父母告别。

栅栏外,母亲远远地看着儿子。一旁,父亲笑着,发自内心的欢喜:儿子穿上迷彩服,这么潇洒帅气。

“敬礼!”胡丁也向父母敬了一个军礼。

胡丁也的父亲整理着装,举起右手,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20多年前,胡丁也的父亲也是从这里出发,胸戴红花前往北京,成为一名光荣的仪仗兵。

小时候,每当电视中播放仪仗兵执行司礼任务的场景,父亲就会拉上胡丁也一起观看。从那时起,一颗小小种子在胡丁也心里生根发芽。

列车上,胡丁也憧憬着未来的军旅生活。他给自己画了一张像:身穿礼服的帅气士兵背后,是一颗蔚蓝色的美丽星球。

“我想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仪仗兵,代表中国军人走向世界。”胡丁也自信地说。

仪仗大队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很多士兵都想进来,已经进来的人都不愿意走。

最近,网络上,一段女兵跳芭蕾的视频火了。仪仗女兵迈着碎步翩翩起舞,飒爽中透着优雅。

正步与芭蕾,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但在仪仗大队女兵指导员门佳慧看来,这两种不同状态体现出的气质是相通的。

打开仪仗女兵们的化妆包,你会发现她们每人至少有两支口红——有部队统一购买的规定色号;也有市面上流行的色号。生活中,仪仗队的女兵们都是爱美爱俏的普通女孩。

“美有很多种,追求梦想的人是最美的。”女兵队队长程诚说。

2016年,正在齐鲁师范学院读大三的曹艺玮,看到仪仗女兵在国际军乐节上进行枪操表演的视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当一名仪仗兵。

如今,仪仗队员曹艺玮不仅完成了多次司礼任务,还参加过多次枪操表演。

入夜,会议室里亮着灯,曹艺玮还在学习教学法。“我想努力留队,再多干几年。”曹艺玮眼睛明亮,脸颊泛着红晕,“即便不能,我也希望能留下点什么。”

翻开微信朋友圈,看着同学们结婚生子,曹艺玮总觉得自己慢了一拍,被生活甩在后面。但是,这都不妨碍她继续自己热爱的仪仗事业。

“如果退伍,你要留下什么?”记者问。

“留下名字吧,就像我能记住退伍班长们的名字一样。”曹艺玮说。

在人才济济的仪仗大队,让大家记住一名士兵的名字,太难了。但这并不能动摇女兵们发光发热的决心。

在仪仗大队,队员们只有一个愿望:留在仪仗大队,用青春为中国军人代言。

图①: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解放军仪仗大队官兵步履铿锵走过天安门。

图②:女仪仗队员飒爽英姿。

图③:仪仗队员的青春笑脸。

图④:仪仗队员雪中巡逻。

图片由解放军仪仗大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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