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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哨位上的新年愿望


■文 明

插画:姜  晨

凌晨,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银白色的月光倾泻在高原上。宁静的军营里,兵的鼾声如同密集的雨点铺洒开来。

“起来站哨啦!”

哨兵叫哨时,黄启想正在做梦。他梦见了博灭(布依语:母亲和父亲)。梦里,他休假回到了家乡,母亲在家里忙着,父亲赶着水牛在耕地。看到身穿军装的儿子,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儿,大声吆喝着向他跑来。

起床后,黄启想披上羊皮大衣,向马厩哨位走去。他认真给军马添加夜草,清点马匹数量。这些工作完成后,他走出马厩,到院子里警戒。

月亮渐渐从山的那头落下,刚才还是银白色的高原大地变成漆黑一片,只剩下满天繁星。夜半风冷,黄启想裹紧身上的羊皮大衣,思绪随着星光回到从前。

11年前,母亲上山放羊,因为一场意外,永远离开了。母亲走后,父亲因为常年在外打工,积劳成疾,只好回家养病。

为了挣钱照顾父亲,供比自己小6岁的弟弟上学,黄启想选择外出打工。

“钱挣多挣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个好人。”黄启想每次回家,父亲不会问他挣了多少钱,而是问他在外有没有学坏。“等到了18岁,就去当兵吧,听说部队很锻炼人。”父亲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提前给儿子“谋划前程”。在父亲朴素的认知里,当兵就意味着有出息、有本事、能学好。

黄启想此前也想过当兵。对于大山里的孩子来说,苦累不算什么。但他舍不得丢下弟弟和生病的父亲。

上中学的时候,黄启想平时寄宿。一次,周末放学,天阴沉沉的,离家近的同学不是被父母开车接走了,就是自己打摩的回家了。黄启想舍不得花钱坐车。他又冷又饿,看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想到自己还要走三四个小时的路才能到家,差点哭了。就在那时,他看见父亲朝他走来。

那天,父亲正好从外地打工回来,知道黄启想要放学回家,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忙赶去学校接黄启想。

那天,父亲第一次带着黄启想去下馆子,父子俩一人一碗面。吃完后,天空飘起了雪花,两人在大雪中步行了三四个小时。那是黄启想关于父亲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如今每次想起来,他心里都是暖暖的。

父亲是在3年前去世的。当时黄启想还在城里打工,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父亲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做个好人,照顾好弟弟’。”小叔告诉黄启想,“你父亲还是希望你当兵。”

父亲离去,黄启想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也是在那时,“做个好人,照顾好弟弟”这句话,烙在了黄启想的心里。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黄启想把弟弟托付给奶奶和小叔照顾,自己则如愿参军入伍。

“博灭,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离开家乡那天,黄启想去父亲和母亲的墓地,向他们告别。

从温暖湿润的西南来到寒冷干燥的西北,黄启想时刻将父亲的叮嘱记在心里。新兵下连后,他来到常年驻守高原的某骑兵连。这里平均海拔4000多米,空气含氧量不到平原地区的一半,条件非常艰苦。义务兵期间,由于表现优秀,黄启想被连队选送去学习军马调教。去年9月,黄启想被选取为下士;年底,他在连队组织的一次比武活动中,又获得乘马越障课目第一名。

黄启想是布依族,入伍前一直生活在黔西南。在家乡,大家都用布依语交流。黄启想刚到部队,不会说普通话,有很多汉字也不认识,浓厚的口音成为他与战友交流的障碍。为此,黄启想买来字典,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他还经常读报纸、和战友交流,练习发音。在一次连队活动中,黄启想登台,以精彩的故事和流利的普通话,赢得战友们的阵阵掌声。

“好好念书,不要有什么顾虑,文化很重要。”这是黄启想常对弟弟说的话。他每个月都会为弟弟寄去足够的生活费,让弟弟安心上学。他想供弟弟上大学,让他大学毕业后当兵。

黄启想在部队过的第一个春节,是在新兵连。除夕那天,他将自己存下来的津贴打给弟弟后,拿着字典又开始学习。新年的钟声敲响,听着战友们的欢声笑语,望着营区外的绚烂烟火,黄启想顿觉失落。这时候,班长走过来,带着战友们一起给黄启想的弟弟打电话。在大家的感染下,黄启想真正体会到家一般的温暖。

夜已深,高原大地铺上一层白霜,苍穹中滑落流星。黄启想朝着流星滑落的方向,闭上眼睛,许下愿望。快要过年了,他在心里告诉父母,他过得很好,未来的路还很长,每一步他都会踏踏实实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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