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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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戈壁有棵“高高的树”


■李 波

1

温都尔毛道雷达站,是我采访过的偏远而艰苦的基层部队之一。温都尔毛道在蒙语里的意思是,“高高的树”。

我们到温都尔毛道第二天,正赶上几位新排长要到雷达站旁的老榆树前接受传统教育。在温都尔毛道雷达站,每年新兵入伍、新排长报到和老兵离队,都要到这棵老榆树前报到或告别。

雷达站一级军士长何永宇,今年47岁,在温都尔毛道已经工作近20年,对戈壁滩上的一切都如数家珍。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这棵需4个人才能环抱的老榆树,在官兵心中有着特殊的分量。

二级军士长张建才至今还记得新兵下连时的难忘经历。那年,他与战友们从银川出发进入沙漠戈壁之后,就被无尽的搓板路颠簸得吐了好几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抵达雷达站。作为一个从南方入伍的新兵,张建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与世隔绝。一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连张建才自己都没想到,后来,他竟像那棵老榆树一样,从此把根深深扎在了这里。

在交通和通信如此发达的今天,雷达站采购生活物资仍然需要前往数百公里外的城市。自然而然,官兵也无法享受网购等现代生活的便利。即便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老兵何永宇,有时候也会产生看一看外面世界的冲动。一个周末,他请了假想到外面走走,想翻过雷达站后面那座最高的山丘,眺望一下远方的城市、村庄。当他翻过最高的那个山顶时,才发现自己的愿望落空了。眼前除了山丘,看不到别的。

2

无论在哪里,爱情都是极易引起共鸣的话题,温都尔毛道也不例外。

官兵虽与另一半相隔千里,但距离并不能阻止爱情的种子在戈壁滩上生根发芽。采访过程中,官兵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眼里都会闪烁出温柔的光。

一级军士长何永宇记得那年冬天,谈了半年多的女朋友突然提出要来看看他。想到路途遥远、通信极为不便,何永宇高兴之余,心里十分忐忑。女朋友下了火车,先后搭乘牧民的汽车和马车,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雷达站时,一直不敢确信的何永宇才慌里慌张地冲到营门外迎接。当看到一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肩上扛着两袋苹果准备送给官兵作见面礼的姑娘时,那一刻,他在心里认定,这辈子就是她了……

在荒漠戈壁之上,有的爱情圆满,有的自然也会留下遗憾。从空军预警学院毕业的新排长冯安科的爱情,就在来这里报到之后戛然而止。提到分手的女朋友,冯安科显得有些失落。是啊,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谁不渴望一份美好的爱情,谁不希望在遥远的他乡有份牵挂呢?很快,他又充满自信地说,自己一定会收获一份理想的爱情。我也附和着说,拍摄新闻时,我们多给他点画面,等电视播出后,说不定真有姑娘会写来情书呢!

上士李明辉说自己的女朋友在西安,上大学四年级。我们几个记者忍不住询问李明辉,靠什么吸引了西安的姑娘?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应该是军人那种踏实和质朴吧。

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我从李明辉脸上看到一种幸福。我们都向他祝福,祝他们的爱情能够开出美丽的花。

3

戈壁上,绿色是极为稀缺的颜色。围绕营区的胡杨、沙枣和白杨,是在一代代官兵的辛勤呵护下才得以扎根戈壁,在恶劣的环境中繁衍生息。它们也见证了一代代官兵的坚守与奉献。

采访第三天,我们遇到从外地集训归来的一级军士长鲁正平。吃过午饭,官兵陆续回宿舍休息,鲁正平却拿来水桶,给营区门口的树木浇水。鲁正平说,温都尔毛道干旱少雨,种活一棵树不容易,营区周围200多棵树木,都是经过反反复复补种才存活下来,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故事。许多退伍老兵,在给鲁正平打电话时都要问自己当年种下的树是否还活着。

午后的阳光中,几片小小的菜地也绿得耀眼。上士褚晓晓说,在戈壁滩上种菜很不容易,沙地里种不活庄稼,菜地土都是一代代官兵从外面背回来的,掺入从牧民家买来的羊粪,才有了现在这一点点土壤。戈壁滩上多风沙,特别是每年春季,风沙肆意横行。每经过一场沙尘暴,蔬菜的幼苗就会死伤过半,官兵只能反复补种。褚晓晓说,种的菜虽不能满足官兵的伙食需要,但有了绿色,营区就多一分生机与活力。

这几年,在各级组织的关心下,这里的生活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官兵住上了具有防辐射功能的营房,喝上了放心水,伙食保障也有了很大提高。

在温都尔毛道这片荒芜的戈壁之上,天空并不平静。官兵的战备执勤任务十分繁重。傍晚时分,刚吃过晚饭的我们就赶上一次突如其来的空情。短促的铃声划破戈壁滩的宁静,官兵迅速赶赴战位,我们也跟随官兵脚步冲上一级级台阶。

二级军士长马金会说,温都尔毛道看起来很荒凉,但空情并不少,官兵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开机一分钟,战斗六十秒。”在温都尔毛道,官兵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战备执勤中,如同大树一样扎根戈壁、顶天立地,用燃烧的青春和执著的信仰,温暖着荒漠,守护着祖国的大门。“扎根边疆以戈壁为家,献身使命与雷达做伴”,是雷达站官兵写下的豪迈誓言,更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教导员刘宏磊这些天一直担负作战值班任务,我们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再见面的时候,看到他眼里布满血丝。他说,以前总说在偏远艰苦地区躺着也是奉献,但官兵更知道,“躺平”绝不是他们的性格,只有比以前做得更好,才是最好的坚守与传承。他们已连续3年取得旅军事技能比武第一名。

汽车启动,我们和官兵挥手告别,温都尔毛道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我默默注视着那个像绿点一样的雷达站,心中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采访。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雷达站官兵燃烧青春、诠释忠诚、把对祖国的爱化作默默坚守的本色永远不会改变。他们身处戈壁,已像那棵“高高的树”一样深深扎下了自己的根须,用忠诚和信仰把这片荒凉之地绵延成了精神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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