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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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追寻崇高而温暖的梦想


■胥得意

一个人参军从表面上看是离开故乡,其实是去远方追寻梦想。前方是梦想,身后是故乡,人处在时空的中央。过往、理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世界变得又大又小,又单纯又复杂。大的是梦想看不到边际,触手并不可及;小的是情感的栖息地就是故乡陌上的花、村口的树、家门口父母盼儿的目光。这些感觉,几乎贯穿了我军旅生涯的全过程。白天,当置身于由钢铁组成的方阵中时,我无比坚强,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化成铁水,和钢铁方阵融在一起,汇成摧枯拉朽的铁流。有时,当夜变得深沉,营房里鼾声四起时,我久久难眠,那时想得最多的是故乡。

从军路上,我学会了用文字表达。在我二十多年的创作历程中,贯穿着两个主题,一个是军旅,一个是故乡。无论是散文、报告文学还是小说,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两个主题展开。参军后,我先是在林海雪原的一个县城服役,然后是在牡丹江,然后是沈阳,最后来到北京。服役的驻地在变,我始终觉得部队才是自己的家,而我只是城市的寄居者。无论是以军人身份面对国土,还是作为游子思念故乡,我都是脚下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之一。

在改革强军的大背景下,我所在的部队告别了军队的行列,我也不得不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转身离开的那段时光,心中有万般不舍,故乡也成为我心中最安稳的寄托。我静下心来,开始了回望之旅,故乡像是一幅岁月渲染的画卷在我的眼前漫展开来。真正开始记录和书写故乡的时候,我惊异地发现,从童年开始,我的初心一直未曾改变:那就是追寻崇高而温暖的梦想。

我的故乡是一个叫作沙卜台的小山村。这里的人们告诉了我什么是善良、上进、团结、正直。当这个山村给予我的这些良好品质支撑着我在从军路上越走越远时,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背后矗立着的故乡。于是,我开始与这个村庄和曾经的乡亲们对话。就像是一个外出的孩子回到了家乡,向乡亲们汇报我从军的成长、收获、悲喜,当然,也包括我的价值。

我的父辈中参军者众多,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都有,有的参加了解放石家庄的战役,有的参加了解放海南岛的战役,有的在大兴安岭的森林中修了6年铁路,还有的长眠在了朝鲜的土地上。而我是我们这一辈中,唯一参军的。当我穿上军装的那一天,坦率地说,我是明白牺牲的意义的。我在部队拿到转业命令回到家里的那天晚上,我甚至有些怅然若失地对儿子说:“爸爸没有成为英雄,安全地回家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和儿子聊起关于牺牲的话题,让他明白,即便爸爸真的在战场上牺牲了也是职责所系,因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当我不再军装在身,可以享受生活的平静与安宁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些老了,然而心中那份追逐英雄梦想的激情依然在涌动,歌颂军人和军旅生活的热情依然如火。

写作长篇纪实文学《沙卜台:无锁的村庄》(作家出版社2021年10月),与其说是我对故乡的回忆,不如说是我对军旅生涯的总结更为恰切。当我下定决心要讲述故乡时,那种感觉就像在部队跑五公里,兴奋、忐忑、跃跃欲试。我只想讲述我眼中的、经历过的、认知里的这样一个村庄。这也秉承了我以往创作军旅题材作品的风格和态度,贴近生活,力求真实。

很多个夜晚,我会让泪水流得舒舒畅畅,那时心底一片清澈。当我写完最后一个章节后,觉得人整个瘫软下来了,好像把灵魂都输入到这些文字里。我心里装着的故事,就像沙卜台的野草一样,一直在疯长着。我没有落下故乡的一户一人,因为他们和我共同组成了活着的沙卜台。

书稿在《民族文学》全文发表后,很多读者来信来电和我交流。我发现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读者破解了出来。无论我曾经多么坚强地走过军旅人生,强大的外表下一直有温暖故乡的支撑。那是情感的寄托地,是灵魂的栖息地。只要有故乡,我们就是孩子;只要有故乡,我们就有努力的方向。我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就寄托了成为英雄的梦想,能够让家乡的人们因我而感到些许荣耀,或许也是我的初心所在。脱下军装之际,我用一部作品向故乡致以深情的汇报与问候,接着我将重新上路,继续追寻那份崇高而温暖的梦想。故乡从未走远,梦想不曾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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