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长征副刊 PDF版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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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掌上阅 亮剑弹指间

深山“工匠”


■阿昕

夜深了,山间升腾起薄雾,我们巡山小分队缓行下山。十年的时间里,虽然同样的路已经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但我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哪怕经验再丰富、技艺再精湛,这些“深山工匠”们依旧需要不断学习,谨慎对待每一次任务。

十年前,我一路颠簸进山,还是新兵的叶云涛在山坳口接到了满鼻满口风沙的我。那时他正跟着他的班长程江涛学专业学得起劲,放下行李就带我直奔工程。这些年,叶云涛的岗位变动过4次,每个岗位都是新的领域。前年,他被调岗到某专业,学习劲头依然像我初次见到他时一样足。书柜里分类摆放着各种专业书籍,大多被翻得皱了边。

2018年夏天,大山迎来一批新装备,可把叶云涛激动坏了。他没日没夜地围着设备转,短短半个月时间,叶云涛就把所有新设备的操作流程整理成册,供大家学习。可那天,一声紧急集合哨,让几乎对所有设备操作轻车熟路的他惨遭挫败。

“温度针一直在上跳,快到临界值了。”听值班员报告的间隙,叶云涛已有了大致判断。他钻进某设备机房,径直走向冷却设备。果然,液压杆滚烫,冷却设备抖动着发出异响,如果不及时处理,由此导致的损失不可估量。他用全身力气顶起设备外壳,可接下来却愣在了原地。设备内壳上印满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万一理解错误可能会造成更大损失。设备太新了,还没有任何一本工具书可供参考。为解燃眉之急,队长以冲刺的速度跑下山,找到有信号的地方给机关的工程师打去求助电话。

在工程师的远程指导下,设备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正常运转。事后,叶云涛却低着头把自己关进了教学间。大家都以为他这个“常胜将军”受了挫败心情不好,不料,一天一夜后他再出来时,拿出一张与设备内壳等大同形的塑料纸,上面写满了与设备本体相对应位置的操作步骤解析。在场的众人先是惊愕,而后响起掌声。

深研创新、与时俱进的叶云涛是一种“深山工匠”。还有一种工匠,他们十年如一日,把日常小事做到极致,为工程提供了坚强的后盾。

工程不远处有一间砖瓦建造的小机房,负责为工程和山里官兵的工作生活供电。陈龙是这间机房的负责人,作为老班长,能一直铆在一个危险的岗位上深耕很是不易,单就十几年每晚睡觉都时刻保持警觉,就足够让人慨叹。他从踏进机房的那天起,就把机房墙上“用电无小事”几个红字烙进了心里。除了白天的日常工作,每夜熄灯后到次日吹号前去机房查看3次,已成为陈龙的生活习惯。

有一年的除夕夜,我和陈班长值班。看罢电视机里全国人民喜迎春节的盛况,心满意足地准备熄灯睡觉。刚脱下一只鞋,陈龙眼前一黑,停电了。他顾不上穿大衣,拔腿就往配电室跑,我紧随其后。一一检查过电闸,无一例外地掉了下来。这就意味着不仅是山下营区,山上的工程也全都停了电。多少年没有大面积停电,配电室的夜晚仿佛比往日更黑,寂静代替了熟悉的电流声。

“你不要动,在这等我。”陈龙担心我在黑暗中因不熟悉设备位置受伤,独自熟稔地盲备了所有工具,“走,去工地看看。”顶着冷风向山腰一阵疾跑,等我们喘着粗气停下,眼前的工地也是漆黑一片。“检查附近电缆。”他对我说完,自己凭直觉跑向挖掘机,可想象中施工挖断电缆的问题却没出现。他干脆趴在地上,沿着工地边缘的土层一点点挪动着排查。

许久之后,陈龙终于在一处高压电缆下方,摸到了土层松动。为了判断冻土情况,他戴上绝缘手套一寸寸向下摸,手冻僵没知觉了就换另一只。半小时光景,终于摸到一处冻土块垮塌,正是这里造成高压电缆绝缘层破损导致电缆断裂。检修还没开始,但找到了症结所在,陈龙坐在地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工匠精神”是对匠人专注敬业的赞美,而战士工匠除了专业素养,更需要众志成城的团队意识。

不久前,我们连队受领一项紧急施工任务,要对一处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地基破拆开挖,期限只有30天。大家一头扎进工程,没有一人畏难请假。开始,施工进展非常顺利,可施工不到一半,就挖到了大家最不想遇到的“埋死段”。由于作业面狭窄,大型机械进不来,只能依靠电锤一点点掘进,施工进度急转直下。遇到这样几乎不可能按时完成的任务,大家的干劲居然更足了,所有人主动睡得再少一点;干得再多一点,三班倒变成两班倒,心里都铆着“30天”这股劲。无论白天黑夜,整个场地粉尘弥漫,用得上电锤的就抄起来打,用不上电锤的就抡起大锤砸。一班战友撤下,下一班立刻无缝衔接顶上去。

每班作业组换岗后,新兵谷江川这样没有经历过艰苦“战斗”的小伙子总是迫不及待钻进食堂。可真当喷香的饭菜放在眼前,谷江川劳累过度的手却颤抖得握不住筷子,直到班长递过几把勺子,新兵们才学着老兵的样子,颤巍巍用勺子挖起饭。饭吃进嘴里的一刻,大家露出与挖通一小段硬石层一样的胜利笑容。

时间一天天过,施工阵地口的小黑板上写着“第29天”的那天傍晚,我们新一组还没穿戴好准备上岗的装具,就看到上一组的战友跳着冲出阵地。他们不顾满脸泥灰冲进人群,“任务完成了!”提前完工!我们兴奋地拥抱着,有的战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任务结束后,谷江川激动地拉着我去看他施工的路段。他抚摸着焕然一新的墙壁说:“工程兵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工匠,我要在这修炼,有朝一日成为叶班长和陈班长那样厉害的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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