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通过微信联系上了40多年没见面的老战友邝锦彬。他告诉我,当年退伍时,我送给他一双部队配发给干部的袜子,他一直没舍得穿,至今还完好地保存在箱子里。我一看照片,感动得热泪盈眶。
邝锦彬与我同年入伍,后来我俩被连队一同派往师部参加集训。集训队在云雾山脉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里。我们住的是土坯瓦房,四周是庄稼地,房间里常有蚱蜢、老鼠“光顾”。作为通信兵,我们大半时间在野外训练。每次训练回来,浑身是汗,衣服鞋袜都湿透。山上雾气重,战友们前一天洗的衣服,第二天没晾干也要接着穿。胶鞋裂了口,我们用废旧被复线一缠,穿着继续训练。风一吹,树叶、沙土就飞进饭碗……艰苦环境中,大家没有埋怨,训练时你追我赶,球场上你争我夺,寝室中欢声笑语,同甘共苦、团结一心夺得结业考核总分第一名,也结下亲如兄弟的战友情。
邝锦彬是广东人,语速较快,开会时的发言大家听得似懂非懂。作为班长,我私下给他提了醒,自此他在公开场合尽量讲普通话,同时放慢了语速。邝锦彬身高体壮个头大,单杠训练时动作不灵活。我一时着急,一边给他做示范,一边批评他动作生硬不协调。他不争不辩,一脸惭愧低着头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转眼间,到了退伍季。连队作出“退伍兵离队前3天不训练、不站哨”的决定,让他们去为家人买点土特产,或者逛一逛周边的名胜古迹。
离队前一天的凌晨两点,邝锦彬一身戎装来到哨所。他硬是把枪从我的肩上夺了过去,对我说:“你是排长,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让我来站最后一班岗吧。”这句话让我难以入眠。我悄悄起身,把钢笔、崭新的袜子等作为纪念品,分别塞到邝锦彬等几位退伍老兵的枕头下面……
有位作家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我想,邝锦彬就是一棵“站成永恒”的树。在部队服役那些年,他把根深扎军营。近在咫尺的西郊公园在哪里,他不知道;举步即到的解放碑怎么去,他不清楚。但专业技术、条令条例,他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每逢退伍,不少老兵情绪上会有些波动,邝锦彬应该也一样。但直到快上车离开军营时,他还在打扫内务卫生,擦拭训练器材。从他那一丝不苟、认真专注的神情中,我读出一名老兵对军营的眷恋,对战友的不舍。
我想,邝锦彬珍藏的不仅仅是一双袜子,分明是一段难忘的记忆,一份真挚的情怀,是值得一辈子回味与纪念的军旅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