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训原本没有训味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刘海涛责任编辑:于美玉
2016-08-24 03:08

家训原本没有训味

■刘海涛    

家训是中华文化史上的独特景观,是涵养家风、养护心灵的精神食粮。

从嵇康的《家诫》到纪昀的《训子书》,从诸葛亮的《诫子书》到邵雍的《诫子孙》,从颜延之的《庭诰》到张之洞的《致儿子书》……历史上的家训代代相传,熠熠闪光。这些家训之所以流传千古、惠及万家,是因为充满感情、充满哲思,情理交融、文采飞扬。读一遍,感一遍真情;思一遍,得一遍真义。

家训,训乎?很多人认为,家训应该是严厉的,就像现在一些领导人讲话所提的要求。非也!他们泽被后世,传诵至今,靠的决不是高高在上的训味,而是暖暖的爱意,满满的情味,深深的哲思。事实上,家训原本没有训味。

家训很多是撰写者人生的经验总结,饱经沧桑的生活体味,传之后人,则是发自肺腑、谆谆教诲、语重心长。刘邦在《手敕太子》中写道:“吾遭乱世,为秦禁学,自喜,谓读书无益。洎践阼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汝可勤奋学习,每上疏宜自书,勿使人也。”刘邦贵为天子,教育儿子丝毫没有以皇帝自称,而是承认自己对读书的错误认识,以此引导儿子多读书、勤学习,千万不要让人代笔。此则良言,真心实意,可谓良苦用心、感人至深。

望子成人成才,乃天下父母之心。达此心愿,不靠奖励,也不靠打骂,而是靠引导,引导子女明大理、立大志、成大家。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在《命子迁》中写道:“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者。”“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司马谈从自家作为史官的家史讲起,从孝顺的角度引发,从使命的意义引导,为司马迁树立了立德、立言、立功的志向。最终,司马迁以一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回报了父亲的教诲。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家训要想发挥作用,应去一个“训”字,本一个“情”字,守一个“用”字,真正以道理说服人、以真情打动人。西汉刘向在《诫子刘歆》中,用事例讲明了“吊者在门,贺者在闾”的辩证关系,使儿子懂得了“言有忧则恐惧敬事,敬事则必有善功而富至也”。可以说,这是一篇充满哲理、充满辩证色彩的传家美文,不由人不接受其中的道理。事实证明,子女正值青春,年轻气盛,要让他们口服心服,道理不充足是难有效果的。

我们常讲,放低身架,赢得身价。家训同样如此。高高在上,必失效果。只有把姿态放低,才能把道理讲到子女心里。羊祜的《诫子书》写道:“恭为德首,慎为行基,愿汝等言则忠信,行则笃敬,无口许人以财,无传不经之谈,无听毁誉之语。闻人之过,耳可得受,口不得宣,思而后动。”刘义隆的《诫江夏王义恭书》一样充满温情:“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飞,任偏同弊。行己举事,深宜鉴此。”“以贵陵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如此家训,不装腔作势、不矫揉造作,不强加于人,有的只是殷切期盼,从而引人思考之、践行之。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写家训者,行得端、做得正,子女念兹在兹、坚守笃行,既助家族兴旺,也有益于社会。比如,留下《颜氏家训》的颜家,从4世纪到8世纪中期将近500年的时间里,颜氏家族一直在延续,为封建社会修身齐家作了很好注释,也为社会培养了有用之才。相反,那些治家不严,不肖子弟屡出,不仅危害社会,自身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难道不值得警惕吗?

读古之家训,思今之如何为人作文、如何涵养家风、如何做思想工作,不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解放军报》2016年8月24日 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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