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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年前烈士父亲远去,但这么多年来关爱没有“缺席”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胡铮 责任编辑:于雅倩
2021-02-02 08:49:47

35年前,罗丹出生前1个月,她的父亲罗军在战场牺牲,后被追记一等功。罗丹是父亲老部队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10名烈士留下的唯一的孩子,罗军的很多战友始终牵挂着她——

烈士父亲远去,关爱没有“缺席”

■解放军报特约通讯员  胡 铮

罗军生前留影。

1月17日,四川成都,寒风瑟瑟。

这一天,在成都一所大学工作的罗丹收到手机短信,提示银行卡入账5600元。了解到这笔钱的来源后,罗丹的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罗丹是一名烈士的女儿。她的父亲罗军,是原兰州军区第21集团军61师181团一名一等功臣,在上世纪80年代边境作战中牺牲。罗丹是该团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10名烈士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给罗丹转账的是她父亲罗军生前的几位战友。就在几天前,这几位老兵受邀到陕西西安一所院校作爱国主义报告,讲述当年的战斗经历。其中一位老兵李太忠介绍的,正是罗军在战场上的事迹。

1985年12月,181团从驻地开赴前线,经过4个月的临战训练后,受领了某区域防御作战任务。全团坚守在22个阵地上,1年间共抗击了敌人大大小小的进攻322次,以牺牲10人的代价守住了阵地。战后,全团荣立集体二等功,并涌现出一等功单位12个,一等功臣79人,罗军就是其中一位。

1986年5月8日上午,一炮连战士罗军在阵地做饭时,被敌军的1发炮弹弹片击中。他的牺牲很突然,没有留下豪言壮语,没有英雄壮举。但团政治处在整理罗军的生前事迹时,发现了这名普通战士的“不普通”。

罗军曾有3次可以活下来的机会,他却都让给了战友,自己选择了向死而生。

第一次是在181团的驻地。部队接到参战命令后,决定当年服役期满和超期服役的战士推迟复员,但每个连队还是有2至3个复员名额留给家庭特别困难和身患疾病不能参战的老兵。罗军是四川省苍溪县人,当时已参军满5年,是一名超期服役2年的老兵,再加上他已经结婚,妻子怀有身孕,自己又是独子,因此一炮连党支部把罗军确定为复员对象。

然而,罗军听到连队让自己复员的消息后,立刻找到连队干部,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党支部经常教育我们共产党员要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现在部队要去打仗了,你们却让我这个共产党员退却在前。我坚决不同意!”

连长王国武对罗军说:“让你复员是因为你的家庭情况最特殊,你又是独生子,属于团里确定的优先复员对象。”

“家庭的困难我能解决,你们只要答应我上前线就行!”

连长和指导员在罗军的“软磨硬泡”下,只好同意了罗军的参战请求,把原本属于罗军的复员名额给了另一名身患疾病的战士。

第二次是到了前线参加临战训练。连队党支部为了落实团里照顾独生子的要求,决定让操作82无后坐力炮的罗军改为操作82迫击炮。可罗军又不干了。82无后坐力炮是直瞄炮,作战时要配属步兵连队推到作战最前沿,危险性高。82迫击炮是曲射炮,通常配置在相对比较安全的炮阵地上。罗军不愿调整的理由,是入伍后他一直学的都是操作82无后坐力炮,现在就要上阵地了“改行”学迫击炮,时间来不及。

连队干部做不通罗军的工作,只好放弃了调整他的决定。

第三次是上了阵地。181团受领了防御作战任务,罗军所在班配属步兵第一连配置在主峰前的一个阵地上,属于181团防御前沿中最前出的4个阵地之一,距离敌军阵地只有二三百米。

部队上阵地后都是以班为单位自行做饭,通常的做法是战士们轮流做饭。但罗军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他对班长说:“咱们班新兵多,他们入伍才几个月,就不要为难他们了。我当过炊事员,咱们班的饭在作战期间就由我一人来做。”

全班同志得知后都很感动。在前线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做饭其实很危险,一是火光容易暴露目标,二是生活工事不如战斗工事和隐蔽工事坚固,有些做饭的地方什么工事都没有,就挂一块遮雨的塑料布。

5月8日上午,师直侦察连2名侦察兵来到这个阵地观察敌情。为了安全,他们没吃早饭就上了阵地。罗军得知情况后,就到猫耳洞外面为他们做早饭。突然,对面敌军的一发炮弹打了过来,炮弹击中煤油炉后面的石崖爆炸,身体多处被炸伤的罗军应声倒下。

罗军的遗体被拉到团里的烈士洗消站,负责烈士洗消工作的团政治处赵干事为他穿上了新军装。火化前,罗军遗体上的大弹片被拔出来了。火化后,细心的赵干事从罗军的骨灰里又拣出72块弹片,这些弹片后来保存在181团的团史馆里。

“如果罗军服从组织决定复员回老家,他会和妻儿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如果罗军服从组织决定调整到迫击炮排,他也不会牺牲,因为当年迫击炮排在1年的参战时间里没有战士伤亡。如果罗军上阵地后也像其他班排那样和战友轮流做饭,5月8日那天他可能就不会牺牲。作为一名服役5年的老兵,罗军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然而,他还是把安全让给了战友,把危险留给了自己。这体现的正是一名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体现的正是革命军人忠诚无畏、甘于奉献的英勇品格!”讲到此处,讲台上的李太忠忍不住抹了一下眼角。

罗军牺牲1个月后,他的女儿罗丹出生了。后来,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由于当年通信不便,罗军的老部队多次寻找罗军妻子未果,直到罗丹上大学时,老部队才和他们取得联系。此后每年春节,老部队都会派人到罗丹家中慰问,帮着解决一些困难,罗丹的生活中也出现了很多关心关爱她的父辈。

2013年,罗丹在四川广元举行婚礼。罗军老部队的一位老领导得知消息后,让前去参加婚礼的战友给罗丹送去礼金表示祝贺,还写了一段贺词在婚礼上宣读。时任181团政治处主任专门前往广元参加了婚礼,并在婚礼上致辞。

那一天是罗丹人生中重要的时刻,可是她的父亲罗军“缺席”了。但是,曾和罗军一起在前线浴血奋战过的20多位战友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了他们共同“女儿”的婚礼。看着罗丹迈出人生新的一步,这些父辈们都为她高兴。

“家中父亲的照片很少,但在母亲和这些叔叔的讲述中,父亲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罗丹说,小时候每当在电视里看到那些冲锋陷阵的军人,她似乎都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如今,她常和母亲去四川苍溪红军渡烈士陵园看望父亲。在那里,她能感觉到父亲离她很近很近。

报告会结束后,罗军的几位老战友给罗丹转去一笔钱,当作“爷爷”们给罗丹孩子的压岁钱。

“烈士的后代生活得好,过得幸福,我们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会感到宽慰和心安。”李太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