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伟力撼天地
——战略思想创新是抗日战争胜利之指导
■柴永忠 曾张旭阳
“庆祝抗日胜利,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1945年9月3日,《新华日报》在报心位置刊发了毛泽东同志的题词,向世界昭告了日本签署投降书的特大喜讯!
为了这一刻,中国人民“万里崎岖,为国效命”,与侵略者殊死搏斗,送走了14载艰苦卓绝的漫漫长夜。
这一刻,“中华号”巨轮也悄然转航,开始驶向民族伟大复兴的辽阔洋面。由此,一个文明古国的命运翻开崭新一页!
习主席指出:“战略与策略是我们党领导人民改造世界、变革实践、推动历史发展的有力武器。正确运用战略和策略,是我们党创造辉煌历史、成就千秋伟业、战胜各种风险挑战,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成功秘诀。”
思想的狂飙卷起时代的巨澜。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抗战实践相结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展现出了以劣胜优无与伦比的战略智慧,它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由发展迈向成熟的标志。
这份弥足珍贵的思想瑰宝,不但指引着中国人民取得了近代以来反抗外来侵略的第一次完全彻底的胜利,也必将烛照千秋,辉映我们阔步强军兴军的伟大新征程!
一
“幢幢华裔,将即为奴;寂寂江山,日变其色。”
鸦片战争后,拥有5000多年灿烂文明史的中华民族,一步步沦入山河破碎、任人宰割的境地,这其中尤以日本侵略中国的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危害最甚,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更是把中华民族逼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炮声再一次震惊了“九原板荡,百载陆沉”的华夏大地。
仅有近6000华北驻屯军的日军,公然向坐拥10万河北驻军的国民党军挑衅进攻,骄横狂妄的背后是两军实力的天壤之别。何应钦在《开战之前敌我兵力比较》中,对比了“七七事变”时中日双方兵种及兵员数量,得出日本陆、海、空军无论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占绝对优势的无奈结论。
这种悬殊在战场上化作血淋淋的现实:淞沪会战中,中国军队以血肉之躯迎着日军坦克冲锋,一个连上去不到十分钟就只剩几个人;平型关大捷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但不少八路军战士用的是膛线磨损的“汉阳造”,很多人甚至没有像样的刺刀……
南京城破,六朝金粉地沦为人间地狱。金陵大学的外籍教授在秘密传递出的信笺上颤抖着写下:“江水为之赤,街巷尸骸相藉,妇孺哀嚎彻夜不息,此非人间,实乃地狱。”短短一年间,国土沦陷的速度令人扼腕裂眦!
是战还是降?面对日寇滴血的屠刀,一些国民党要员谈“战”色变,宣扬“再三以战争为虑,倾向退让”“战必败”“再战必亡”,悲观绝望的“亡国论”如霉菌般滋长,侵蚀着中国军民的斗志。
1938年春,台儿庄的血色捷报则像一剂猛药,激发了“速胜论”的幻想。街头报纸墨迹淋漓地呐喊:“敌锋非不可折,速胜非不可期!”原本悲观的文人笔锋也带出一丝轻快:“观近日战局,敌之疲态已显,若再坚持一载,国际棋局必变,曙光在望。”被一时胜利遮住眼的还有蒋介石,臆想再打几次像台儿庄那样的战役,于是他调集60万大军云集徐州,誓要与日军一战定乾坤。
然而,日寇露出了更狰狞的獠牙。这一次,中国军队犯了日军在台儿庄战役中同样的错误——轻敌,结果惨遭合围。徐州会战亲历者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时上下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了我们与敌人的实力差距。”
时而亢奋不羁,时而又心如死灰,冰火两重天的拉锯折磨,让整个民族在速胜的幻梦与亡国的忧愁中摇摆,犹如颠簸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有倾覆危险!
二
暮色四合,1938年的春寒在陕北高原上迟迟不肯退去。
延安凤凰山麓的一孔窑洞,纸窗透出昏黄摇曳的光。毛泽东伏在木桌前,笔尖落在粗糙的纸页上,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油灯如豆,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毛泽东指间的香烟上,与缭绕的烟雾缠绕着升腾,土墙上映出他伏案疾书的剪影,像极了一尊沉思的雕塑。
窗外,延河水拍打着岸边消退的冰凌,昭示着一个新纪元的洞开,窑洞深处的那支如椽巨笔即将写下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答案——《论持久战》,这部光辉著作以穿透时空的战略智慧证明:真理的火种,一旦点燃,就永不熄灭。挺立时代桅杆的中国共产党人,以敏锐的历史洞见为民族独立和解放之战勾画出一条清晰的航道!
毛泽东这位“辩证法大师”,熟稔地挥动矛盾分析法的“手术刀”,以庖丁解牛般的冷静与精准,剖析着抗日战争深处的沟壑:敌之强与我之弱,注定了“速胜论”的虚妄;敌之退步野蛮、失道寡助,与我之进步正义、得道多助,决定了“亡国论”的荒谬;敌以小搏大,我以大制小,此消彼长间必然导向一场耐力、心力和智力的持久较量。《论持久战》似闪电裂空,劈开了混沌的迷雾,为浴血鏖战的中国人民打败侵略者拨亮了心灯。
战争演进脉络被清晰勾勒:针对敌人兵力不足、异国作战、指挥笨拙,“使得日本军阀虽然处在进攻战和外线作战的有利地位,但其主动权却日益减弱下去”,毛泽东料定日军“无限止地吞灭全中国是不可能的”。战略防御的隐忍蓄力、战略相持的韧性缠斗、战略反攻的雷霆一击,三阶段如大河九曲,终将浩荡归海。
游击战争上升为战略角色:“主动地灵活地有计划地执行防御战中的进攻战、持久战中的速决战、内线作战中的外线作战”,一份份开展游击战争的纲领、原则和方针从延安发出,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武装“向一切敌人占领区域发展”,迅速实施战略扩张,完成战略布局。
根据地成为撬动战争棋盘的“眼”:“敌对于我我对于敌之战役和战斗的作战好似吃子,敌之据点和我之游击根据地则好似做眼。在这个‘做眼’的问题上,表示了敌后游击战争根据地之战略作用的重大性。”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战略态势,造成了与日寇进行犬牙交错的缠斗,让日军顾此失彼。这是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创造,在理性的认知里积蓄着四两拨千斤的巧思与力道。
《论持久战》如浩荡东风,驱散阴霾。白崇禧盛赞这是“克敌制胜的最高战略方针”,蒋介石也深深折服,下令国民党军队学习。在敌后战场,《论持久战》更成为军民克敌制胜的法宝,许多人把油印本带在身上,于战斗间隙反复研读。
思想的火焰,融化了冰封的大地,使人们从战争初期的“纷乱、黑暗和不确实性,而从其中找出条理、光明和确实性来”。
历史的惊涛席卷沸腾的战场,发出震耳轰鸣:理论一经掌握群众,必然化作排山倒海的伟力!
三
《论持久战》以及抗战时期毛泽东发表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等一系列光辉著作,集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领导全民族抗战到底的坚定意志和伟大战略智慧,其磅礴之力,源于思想深处双脉的奔涌交融:马克思主义真理之魂脉,与中华五千年智慧文明之根脉,如浩荡江河在此交汇,奏响出一曲气壮山河的交响。
在指导中国人民伟大抗战中,毛泽东集军事统帅和哲学家于一身,既指导人民军队创造了无数以弱胜强的战争奇迹,同时又亲自撰写了丰厚的军事文献。他对具体战争问题认识的高深之处,正是他善于从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中获取认识论的工具,善于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和分析战争问题,又充分汲取中华几千年文明发展沃土的丰厚滋养,在剖析战争问题时处处彰显着系统整体的哲学思辨。
在毛泽东眼中,矛盾分析法被称为“唯物辩证法最根本的法则”,指出这是“革命政党正确地决定其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战略战术方针的重要方法之一”。它使得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善于站在政治高度,以普遍联系的视角思考谋划军事问题,强调“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从而牢牢把握了战争本质和社会发展规律,凝聚起全民族团结御侮的强大力量,“致广大而尽精微”,为抗日战争取得最后胜利奠定了思想根基。
“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驱散了唯武器论的重重雾障,“兵民是胜利之本”为最广泛深入地开展人民战争、“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开掘了力量之源,昭示了在钢铁的劣势之下,亿万觉醒民众的精神意志所能迸发的无穷威力。
强弱转化、以劣胜优的战略思想也深深扎根于华夏文明的厚土。“防御中的进攻,持久中的速决,内线中的外线”等鲜见于国外军事著作中的独特视角和深邃见地,无处不闪烁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既对立又统一的整体观、系统观思维的光芒,折射着于变化中审视变化、从不可能中发现并创造可能的东方智慧。
一位诗人捧读《论持久战》之后,挥毫赞叹:“毛公此论,融马列真火于华夏洪炉,锻出克敌神锋,实乃震古烁今之战略华章!”
四
1937年10月,毛泽东在和英国记者贝特兰谈话时,针对国民党军正面战场的败退,深刻指出:“几个月来军事上的失利,作战方法失宜是其重要原因之一。现在八路军采用的战法,我们名之为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和运动战。”
思想之光,穿透密布的阴云洒向黝黑的大地,抗战的天空晨曦乍现。
八路军、新四军化整为零,直面日寇的兵锋,在华北、华中和华南广阔敌占区穿插挺进,开辟敌后根据地,成为抗日战场上“最美逆行”,渐渐形成了敌后战场与正面战场相互策应的战略格局。广阔的敌后战场,逐步上升为中国抗战的主战场。
百团大战的号角响彻华北,20万群众踊跃支前,105个团铁流奔涌,日军哀嚎:“华北的命脉被切断了!”胶东半岛,民兵英雄于化虎带领乡亲们,用智慧与仇恨浇铸出复仇的雷霆——石雷深埋土路,绊雷隐匿草丛,子母雷环环相扣。日军惊恐地发现,脚下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成为坟墓,哀叹行军“如陷无底泥潭,寸步难行”。
“扑天火龙吞残虏,动地军歌唱凯旋。”高山密林、水网芦荡、平原地道、庄稼“青纱”都成了埋葬侵略者的战场,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水上雁翎队、敌后武工队等组织让日寇闻风丧胆;麻雀战、地道战、地雷战、破袭战、围困战、水上游击战等,发展的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在持久抗战的游击战争中焕发出巨大威力。
贝特兰在访问中国后,用热情而钦佩的笔触赞扬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游击战争。他在《不可征服的人们》一文中写下:“在华北荒芜的崇山峻岭中,在绿色的长江流域,在华南的稻田和雨水充足的山里,一个拿起武器的民族逐渐找到了自己的领路人。在苏醒了的中国强大力量面前,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必将碰得头破血流。”
抗日战争“促进中国人民的觉悟和团结的程度,是近百年来中国人民的一切伟大的斗争没有一次比得上的”。这份改变的力量不仅彰显于血火战场,更在于它点亮了人们心灵深处的希望。
国际友人白求恩大夫,来到抗日根据地后,在日记中兴奋写下,“到处是一片蓬勃生机,奔走的人民仿佛都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忙碌”“他们不在乎每天吃小米饭和萝卜,因为他们不是来玩乐的,他们有工作要做,他们要同敌人战斗,他们要救国”。
饱学而一度陷入迷惘的梁漱溟先生,1938年初访延安。窑洞中,他与毛泽东彻夜长谈。后来梁漱溟在回忆中谈到,毛泽东阐述中国抗战前途光明的坚定语气和周密剖析,“确使我头脑开窍,一扫悲观情绪,受益良多”。在真理的阳光下,梁漱溟悲观亡国情绪冰消雪释,自此深信,中国非但不会亡,且将浴火重生。
“还我河山,卫我国权,此物此志,永矢勿谖”。光耀东方,觉醒了的中华民族终将埋葬一切侵略与野蛮!
五
如果没有历史的指引,我们将迷失未来的方向。
80多年前,当侵略者的铁蹄踏碎山河,当不屈的呐喊弥漫四野,中华民族却在最深的黑暗中擦亮了思想的火花。那不是寻常的火花,而是照彻长夜的明灯,指引一个民族从覆灭边缘走向新生。
伟大的抗日战争,集中体现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坚持思想领先”、强化理论先导的伟大民族,所迸发出的改天换地的磅礴伟力。在这场思想的先进性最终打败武器的先进性的伟大战争中,思想的先进性集中体现为我党探索并实施的一系列极富创造力、战斗力和实践伟力的战略战术,辉煌胜利印证了一个深刻道理:谁能在军事理论创新上高人一筹、快人一步,谁就更有可能“扼住战神的咽喉”。
习主席指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必须有科学理论作指导。”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科技革命、产业革命、军事革命迭代激荡,我国安全和发展需求深刻变化,实现强军目标任务更加紧迫,科技之变、战争之变、对手之变呼唤划时代的军事理论创新。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在研究战争中,由于每一场战争都有“时间、地域和性质的差别”,因此必须“着眼其特点和着眼其发展,反对战争问题上的机械论”。
我们应该从经典理论中学到什么?这是横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永恒课题。60多年前,毛泽东在谈到怎样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时这样说过,“重要的是要注意研究方法”。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凡期冀从经典理论中找寻现成答案者,都无异于缘木求鱼、刻舟求剑。然而世界上绝没有偶然发生的事情,军事理论和军事实践中遇到的困惑和问题,大凡在历史上都有过这样或那样相似的影子。通过回溯先辈们如何解构攻克难题的路径方法,可以帮助我们收获“投石冲开水底天”的灵感与顿悟。
打赢明天的战争,必须用思想之光照亮前行之路。新征程上,我们要始终高举思想引领之旗,坚持不懈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凝心铸魂,学深悟透习近平强军思想,贯彻新时代军事战略方针,自觉运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军事观和方法论指导军事理论研究;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人民军队建设实践相结合,汲取中华优秀传统军事文化精华,扭住新的历史条件下战建备重大问题研究,创新发展新时代人民战争战略战术,建设中国特色现代军事理论体系;强化实践检验,坚持面向战场、面向部队、面向未来,向战发力、向难攻坚,使军事理论创新发展与斗争实践更加紧密结合,为实现建军一百年奋斗目标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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