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朴素的情怀

■王建辉

姜晨 绘

今年是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我翻开相册，一张张老照片勾起我的回忆。其中一张拍摄的是一间残破的房子。这是我去年探访母亲徐树英的家乡山西陵川县时，在一个叫“老圪洞”的地方拍的。这间倒了一半围墙的房子，是母亲80多年前住过的。

1937年春，在地主家当长工的母亲，找到了革命队伍。经过两年残酷斗争的考验，19岁的母亲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0年10月，母亲参加了八路军，被组织上安排在太行军区四分区医院做卫生员。1942年5月，鬼子要来“扫荡”，医院决定转移。此时，一名战友即将临盆，被送来四分区医院。转移前，医院给每名医护人员发了3斤炒面、5斤小米当作口粮，另外给每人发了3颗手榴弹。第二天，按照事先分好的小组，各组带着伤病员转移到山里。那名即将临盆的战友随我母亲所在的小组转移。大家在山里隐蔽了一夜。天亮后，带队领导让我母亲和另外两名战友下山，到村里老百姓家煮点饭，带上山给伤病员和孕妇吃。母亲三人下山后，借用老百姓的锅烧火煮了小米。就在饭快熟时，外面传来“啪啪”两声枪响。她跑到屋外抬头一看，对面山上鬼子步枪的刺刀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母亲她们顾不上锅里即将煮熟的小米饭，马上往村外另一座山跑去，并决定分散转移。

大山里荆棘丛生，母亲的衣服和身体被刮破了好几处。后来，她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茂密的灌木遮挡，便钻进去躲起来。敌人开始搜山后，山里喧闹了很久。当时，她作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被鬼子发现，就用手榴弹和他们同归于尽。

那次，敌人在母亲藏身的山上及周围几座山“扫荡”了一个多月，母亲靠生小米和野菜充饥，硬是坚持了下来。直到敌人离开，她才下山回到医院。听医院的同志们说，那名即将临盆的战友由于行动不便，被安置在了一位老乡家。老乡大婶用锅底灰将她的脸抹黑，头发弄乱，让她躺在炕上装成病人。敌人来搜查时，大婶就哭喊着说：“咋办啊，得了伤寒，人马上不行了。”鬼子和汉奸一听炕上躺的是“伤寒”病人，害怕被传染，赶忙离开了。不久，那名战友在老乡家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大婶让他们母子坐在晒粮食用的笸箩上，由老乡们抬着送回了医院。

母亲生前在回忆这段往事时说：“老百姓将八路军视为亲人，即使他们自己再困难，也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八路军。”

还有一年中秋节，在母亲借住的那家老乡家，大婶专门做了小米南瓜粥，盛了满满一碗给她。母亲说，那个年代能吃上小米南瓜粥很不容易。她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并一生铭记这件事。

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母亲，变得更加坚强。在我们几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她把对党的热爱、对他人的关心及在生活中克服困难的勇气，通过自己朴素的言行，潜移默化地传给了我们。1965年春节前，我父亲接到上级调他去新单位工作的命令。除夕那天，父母就带着我们坐火车出发了。父亲新单位是个部队仓库，有铁道专用线。官兵要经常将列车运来的物资从车上卸下入库，或装车再发往各地。时间久了，不少官兵的衣服都被磨破了。母亲知道后，经常把大家磨破的衣服拿回家缝补。有时破损的衣服多，母亲就彻夜缝补。这样解他人之困的事情，母亲一生做了很多。从1950年到1980年的30年里，父亲的岗位多次调动，我们一家也离开了大城市。我们对此不理解，母亲却说：“现在的条件比战争年代不知好了多少，你们要珍惜。你们是革命后代，要努力学习，向模范人物看齐，不要给家里抹黑。”在母亲的影响下，我们步入社会后都在各自岗位上努力工作着。

如今，看着这张照片，我思绪万千。不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母亲一直视党的事业高于一切。虽然母亲已故去多年，但我会永远铭记她为党的事业默默奉献的那份朴素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