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家五口生活非常拮据,现在又添了廖荣标司令的长子小鲁新,更是难上加难。她的奶水喂小三妮本来就不够,现在同时喂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于是夫妻二人商量把小三妮的奶水断掉,只喂小鲁新一个。

莱芜红嫂刘福英:断幼女奶养八路娃

来源:大众日报作者:陈巨慧 陈业冰责任编辑:杜汶纹
2018-04-16 10:11

刘福英 摄于1962年

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又一个春天来了,小鲁新已经两周岁了。他天天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连蹦带跳,七岁的大姐必须时刻盯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一天,姐弟四人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突然院外来了一队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刘福英夫妇出来一看,都是八路军装扮,其中牵着大白马第一个进院的正是廖荣标,紧跟在后面的是牵着小红马的汪瑜。廖荣标说:“大哥大嫂你们好哇。”“好、好,穿着军装差点认不出来了呢。”刘福英上前攥住汪瑜的手:“妹子,你穿着军装真精神呢!”二人将马匹拴在院中的枣树上,跟随的七八个战士把马拴在院外的几棵老榆村上。几个孩子从屋里搬出几个小木凳让客人们坐下,刘福英忙活着拿碗倒水。汪瑜拉过刘福英坐在长石条凳上:“嫂子,这次来又给你出难题了,部队要进行大转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想把鲁新带上,也好减轻您的负担呐。”刘福英一听眼圈红了:“带上就带上吧,我明白你们也想孩子,要不是兵荒马乱的,谁愿意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呢。”

说着她把小鲁新抱过来推到汪瑜的怀里,小鲁新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样做,挣脱汪瑜的手又钻进刘福英的怀里。“鲁新,这才是你的亲娘,他们来接你了,你……你就跟他们走吧。”刘福英的泪水簌簌地落下来,把鲁新再一次推给汪瑜。鲁新大哭大闹起来:“娘!你不要我了,你要姐姐不要我了,姐姐听话鲁新不听话,鲁新往后听娘话……”刘福英哽咽着说:“鲁新,不是娘狠心不要你,这真是你亲娘啊,你早晚是要走的哇……”鲁新急了,两只小手去抓汪瑜的脸:“你不是俺娘,你快走!”陈业成对廖荣标说:“事已至此,你们赶紧抱着鲁新走吧,时间长了孩子会明白一切的。”廖司令点点头,伸手接过连哭带闹的鲁新,令警卫员把白马牵出院外。他紧紧抱着鲁新朝刘福英夫妇一鞠躬:“大哥大嫂,大恩不言谢,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后会有期。”说完骑上白马转身而去。听着小鲁新撕心裂肺的哭喊,刘福英再也站立不住,汪瑜赶忙上前扶住她哭着说:“你对我们的恩情比海深,等解放了,我会让鲁新回来看您的。”

望着远去的身影和渐渐消失的哭喊声,刘福英呆呆地坐在院外的老榆树下,老半天没有动静,周围的一切凝固了,凝固得让人心慌,让人窒息。

三天后的傍晚,来了一位年轻人,刘福英好半天才认出是娘家侄子刘忠。刘忠说是组织上派他来的:“小鲁新现在寄养在雪野区吕祖泉村一户姓马的人家,天天哭着找娘。马家没办法,找组织上反映情况。组织上商议请您去马家待一段时间,让鲁新适应一段就好了。”刘福英感到很吃惊:“不是让他爹娘带走了吗?”刘忠说:“给鲁新换地方寄养是组织上的决定,孩子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组织上也考虑到您家太困难了。鲁新爹娘恐怕您伤心,才谎称自己带走了。”听说鲁新哭着叫娘,刘福英揪心般得疼:“既然这样,把鲁新再抱回来吧,俺还养得起他!”刘忠说:“这恐怕不行,组织上还是考虑孩子的安全问题,这方面的教训太多了。”刘福英不再多想,安排好丈夫和孩子,当晚跟刘忠去了吕祖泉。

船厂村到吕祖泉虽然不足30里地,但要穿过两条大山沟,翻过一座大山。二人摸摸索索,连滚带爬,直到子时才赶到吕祖泉。刘忠把姑姑领到马家算是完成了任务,他连夜返回部队复命。

此时小鲁新已经睡着了,几天不见,小家伙明显瘦了许多,腮上清晰地留着两道泪痕……刘福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轻轻地把鲁新抱起揣在怀里坐在炕沿上,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鲁新的新养母名叫朱尔美,是个忠厚善良、朴实能干的庄户妇女,二十多岁,头胎是个女儿,生下不足俩月就夭折了。她对鲁新视如己出,可鲁新刚来几天又怎能认她这个新面孔的娘?

朱尔美用榆树皮磨的面掺着部分橡籽面为刘福英擀了一碗面条:“嫂子,赶了半夜的路,凑合着吃点吧,家里只有这些了。”

天临明的时候,鲁新被尿憋醒了,他突然发现娘紧紧地搂着他,便大哭起来:“娘!娘!你为啥把我送给人家?你为啥不要我?娘——”

“孩子,去接走你的才是你的亲爹亲娘,是咱八路军部队上的人,他们要打鬼子保护咱老百姓,不能带着你去打仗。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一切会明白的……”

可小鲁新咋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事,他只要娘,有娘在他身旁他就高兴而安静。

刘福英在吕祖泉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可苦了在家的陈业成,既要照看好三个孩子,给她们做饭,也不能耽误农活,那可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呀。幸亏大妮照看着两个妹妹。(记者 陈巨慧 通讯员 陈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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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眼欲穿十八年 盼来母子喜相聚

刘福英天天盼着打完仗。全国解放了,她天天对丈夫和孩子们唠叨:“不知鲁新他们怎么样了。”她盼望着有一天能见到鲁新,更担心他们的安危,就这么一天天期盼着,担心着,焦虑着,等待着……这一等就是18年。

18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福英家里也发生着变化,大妮、二妮、三妮先后出嫁了,四妮18岁了,唯一的儿子传龙16岁了,最小的五妮也13岁了。家里的四间破草房换了房顶,尽管还是草披的,可下雨不再漏水。岁月的沧桑、家庭的重负,使年过五十的刘福英老得很快,原先高挑淑俊的身材略显出弯曲,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记录着生活的艰辛,一家人在春来暑往秋去冬来的交替中平淡地生活着。

1964年初夏的一天,村支书领着两男一女来到刘福英的家中,刘福英一个也不认识。村支书介绍说,这是县上派来的,其中身着军装、英气俊秀的姑娘是廖容标的女儿,名叫廖鲁春。村支书又指着刘福英夫妇对廖鲁春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你哥的养母刘福英和他的丈夫。”刘福英听了村支书的介绍一下子蒙了,一时也没理出个头绪。廖鲁春来到她跟前双膝跪了下来:“大娘,我是你儿子廖鲁新的妹妹廖鲁春,我是专程来看望您二老的呀。”刘福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伸手扶起廖鲁春,急切地问:“鲁新呢?你哥怎么没有来?”“我哥在南京炮兵学院学习,这次我到山东出差,受父母和大哥的嘱托先过来看看,回去后我哥很快就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廖鲁春明白她的担心,立即把事情说个明白。刘福英悬了18年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真没想到哇,鲁新是廖司令的孩子,你爹可是个大人物呢,在俺这一带谁不知廖司令的大名啊。”

廖鲁春这次探路打前站,虽然当天就急匆匆地回去了,可刘福英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感到从来未有过的轻松。全家人都能感觉到她那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一天终于盼来了,村支书提前一天传达了县上和公社的通知:“明天廖鲁新要来探亲了,今天晚上九点到莱城。”听到喜迅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刘福英夫妇把屋里屋外,院内院外,角角落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村邻四舍也都过来帮忙,村支书召开了党员大会,要求全村来一次大扫除,会上全体党员自发拼凑了28块钱用来帮助刘福英一家准备生活招待。村支书说:“可不能慢待了廖司令的儿子,廖司令可是我们山东的大功臣、大英雄,是咱老区人民的大恩人啊。”会上几位老党员还讲述了若干廖司令当年在泰莱地区战斗的故事。

刚刚吃过早饭,全村人就集合到村头等候。刘福英三个出嫁的女儿带领着丈夫孩子簇拥在母亲的周围。很快就听到十二马力拖拉机的“噗噗”声,县里的吉普车进不了村,公社就派了一台拖拉机,那时全公社就两台。刘福英眼看着拖拉机越来越近,车头与车斗的拉架上站着一位身着军装的小伙子,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小鲁新呀,看这孩子长得又高又壮,英武结实,比他爹的个儿还高,泪水模糊了刘福英的视线……

拖拉机停了下来,从车斗上跳下来的廖鲁春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刘福英,拉着哥哥跑过来,兄妹俩扑通跪在刘福英面前。廖鲁新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养母,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的双腿,迸发出长长的一声哭喊:“娘,儿想你啊……”刘福英赶忙扶起这一直盼着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娘儿俩的泪水交融在一起,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拥抱着,只听到娘俩的抽泣声。乡亲们也被感染着,没有人说话,只是陪着悄悄地掉眼泪,这小小的山村似乎一切变得那么的寂静而柔和、亲切而温馨。

廖鲁新的这次探亲可谓丰富多彩。第一天晚上公社送来了专场电影——黑白片的《南征北战》《小兵张嘎》,对于山里人来说,过年都没这么隆重。看完电影回到家,廖鲁新向全家人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特别是父亲廖容标曲折雄壮的事迹。他说这些年父母一直向他讲述养母的事,怕他忘恩,早就打算来探望,可条件始终不成熟,老是搬家,现在他在南京军区炮兵学院学习,这次请了十几天假,同时带来了母亲汪瑜写给刘福英的信。

刘福英变着法子给兄妹俩做好吃的饭菜。初夏的小山村物产还算丰盛,兄妹俩跟着四妹、小弟、五妹上山摘南瓜、山豆角、刨草药、割羊草……山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而有趣,漫山遍野留下了他们欢快的身影。村东刚刚建成的水坝成了鲁新、传龙兄弟俩的游乐场,每天至少要去洗两次。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天过去了,兄妹俩要走了,刘福英准备了松菇、花椒、花生、小米等土特产,还有防治感冒的草药柴胡。临别又是一番难舍难离的动人场面。

可是第二天廖鲁新又突然回来了,一家人又惊又喜。他说到了莱城妹妹坐车走了,他还想多住几天,所以又回来了。回来后又相聚生活了七天,这回不走是不行了,回去晚了要受处分。这一次刘福英和儿子传龙一起把鲁新送到莱城,看着他坐上了去泰安的客车。鲁新要从泰安坐火车回南京。17天的团聚虽然短暂,这却是刘福英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从此,两地书信频繁往来,来信大都是鲁新和母亲汪瑜的,回信则由完小毕业的传龙来写,南京那边经常寄来布匹、粮票等,山村的土特产带着朴实的心愿源源不断地寄往南京。

1966年春天,廖鲁新再一次来到生养他的故园,一周后返回了南京。此时他已经是南京军区后勤政治部的人事干部了。

鸿雁传书到了1979年5月2日,廖容标因患癌症与世长辞。事后一个多月,廖鲁新写信告诉了刘福英这不幸的消息,信中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1980年8月,刘福英因患肺癌病逝,享年68岁。当书信到达南京时,已是半年有余,汪瑜、廖鲁新同时寄来了长信,表达了深深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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