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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空军成立74周年特别策划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徐宇迪 李雅靓 曲笛 责任编辑:益西拉姆
2023-11-12 07:25:36

与你一起飞

■徐宇迪

在我记忆里,母亲从不过问父亲的飞行任务。可这回有些奇怪,我居然在家庭微信群里看到了母亲询问父亲的消息:“着陆了吗?”

我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母亲居然还没睡。

以前很多人问过母亲:“爱人飞行的时候,你担不担心?”她向来回答得很干脆:“有啥可紧张的,我从来不操心。”

这晚,她分明放心不下,一直在等着父亲夜航结束报平安。这是父亲军机飞行生涯的最后一天。到今年第三季度,他已达到所飞机型的最高限制年龄,由此将告别蓝天。

20世纪90年代,母亲从北方来南方面试民航空乘,在一座军民两用机场,认识了飞行归来的父亲。婚后,因为我的出生,母亲放弃航空公司委派出国培训的机会,转而从事地面工作,告别了她热爱的蓝天。听父亲讲,母亲曾对他说:“我知道飞行时要心无旁骛,今后家里的事我来操心。你就轻装上阵,就当是我和你一起飞。”

母亲怀我那年夏天,父亲进行飞行训练时,飞机在高空突发机翼起火报警。飞机一旦高空起火,黄金处置时间只有几分钟。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警告警灯仍然闪烁,而此时返场着陆还需十几分钟,一切似乎已经无可挽回。

“那几分钟里,除了处置特情,我想的就是你妈和快要出生的你。”父亲多年后回忆。所幸,那架飞机最终伴随闪烁的告警灯平安降落。事后查明,是报警装置某元器件因夏季潮湿短路,导致虚惊一场。

从那件事起,为了不让父亲分心,母亲把所有的担心都藏了起来。但凡有人问起,她总笑着说:“有啥可紧张的,我从来不操心他飞行。”

后来,我也穿上蓝色军装,步入空军方阵,渐渐理解了父母:父亲飞了多久,母亲其实就“飞”了多久。

“我已平安落地,你早点休息。这么多年,你辛苦了。”1个小时后,父亲完成了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次飞行任务,在群里给母亲报平安。

几分钟后,母亲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了动态:“这一刻,老徐平安落地,感觉我的心也平安落地了……”

柜子里的军装

■李雅靓

今年夏天,丈夫去某基地进行新机型理论改装时,带回一件飞行文化纪念衫,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父亲。父亲非常欣喜,打开他的“专属衣柜”,把那件飞行文化纪念衫珍藏起来。

父亲从小就有个当兵梦,却遗憾地没有实现。这个“专属衣柜”里,珍藏有爷爷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老军装,有叔叔那套65式军装,还有我那套“空军蓝”。

爷爷曾先后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对敌人的恨、对战友牺牲的痛、对中国共产党的热爱,成为他教育3个子女最常用的“教材”。在爷爷的言传身教下,父亲从小就有一个信念:穿上军装,保家卫国。

边境作战期间,父亲和叔叔提出参军上前线。爷爷思考了很久,最终做出决定:“老大,你高三了,先参加高考。”

就这样,父亲继续学业,叔叔奔赴战场。送叔叔去部队那天,爷爷一再嘱咐:“当兵别怕苦,训练别怕累,打仗别怕死。”

为了弥补我父亲的遗憾,爷爷把自己唯一的一套、经历战争洗礼的老军装送给了他。同时,爷爷把他的青春、热血、信仰也“传”给了我父亲。

后来,叔叔回家探亲,又将一套65式军装送给了我父亲。父亲立即动手做了一个“衣柜”,小心翼翼将两套军装珍藏起来。

此后,父亲还参加了空军部队的招飞考试,未能通过选拔。尽管他没能穿上属于自己的军装,但几十年来一直以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那份信仰与忠诚、责任和担当,刻入了他的骨子里,也播撒进我的生命里。

我长大后,嫁给了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后来,我也踏上军旅路,成为东部战区空军某部的一员。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初次见我穿军装时,围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还忍不住拍手称赞……轻抚着我的“空军蓝”,他渐渐红了眼眶。我知道,我这身军装,也穿在了他的心上。

“你驾战机飞行时,别忘了下面有个抬头望着你的小老头。”生日那天,父亲收好飞行文化纪念衫,激动地对我丈夫说。

柜子里的军装,见证了我家三代人的军旅荣光,也是父亲梦想的写照。我期待里面珍藏更多军装,期待我们的小家有更多与军营相关的故事发生。

仰望·守候

■曲笛

5月,驻地气温很高。战机喷射出的气流卷起了阵阵热浪。爱人文波将转场执行任务,这一去又是数月。

离别,对我们这些“望天族”来说,十分平常。毕竟雄鹰要成为天空的王者,就必须不断经受历练、战斗。因此,我和文波的爱情和大多数军恋一样,甜蜜常常是“线上”的。

文波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直到现在,我们依旧保留着一个习惯——睡前互道晚安。已不记得恋爱时,我是如何“矫情”地迫使他说出那些肉麻的话。但每晚固定的问候,不经意间成了平淡生活里心有灵犀的浪漫,也是无数个他夜间飞行后给我报的“平安”。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只要有这句“问候”,心底就格外踏实。

因为选择文波,我选择了一路奔赴。大学毕业后,我离开了东北老家,放弃了稳定的工作,追随文波的脚步一路南下。后来,我特招入伍成为一名军人。

我最初的工作有一部分包括新闻宣传。有时,我在跑道一端架起镜头拍摄,想到文波的日常训练也是这样,觉得每一架飞机都无比亲切。

文波是我的爱人,也是带我熟悉飞行的“老师”。今年初,我尝试转型新闻宣传工作。一开始,我不懂飞行,看不出门道,很难写好稿。万事开头难,能力不足就靠学习积累。文波叮嘱我,遇到飞行训练的专业知识,有不懂的就问他。

遇到疑问,趁文波有空,我就打座机请教。每次挂电话,我会说声“谢谢”,引来同事调侃:“跟自己的爱人也要这么客气吗?”我说:“当然了,跟‘老师’请教当然要礼貌。”

我做过文波的“学生”,也当过文波的“老师”。一次,文波受邀到上级机关授课,这让他犯了愁。平时给飞行员讲“专业”,他总能侃侃而谈,可现在换了授课对象,他一时不知从何讲起,于是向我求助。

“如果你把飞行理论直接搬上讲台,那么大家一定觉得晦涩难懂。要形象生动、由浅入深地讲,效果才好。比如讲飞机性能,可以和其他机型比一比;讲战术战法,用著名战争或者实战演习做案例……”那几天,一有时间我就陪文波反复打磨授课稿。

授课结束,文波的一位“听众”特地给我打来电话:“文波的授课非常精彩,现场反响很热烈。”我也为他感到非常自豪。

回味携手同行的这些年,我想到了沈从文先生的一段文字:“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每一次仰望,都承载着我的守候,无论春去秋来,还是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