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志愿军女战士刘禄曾和她的英雄丈夫艾奇——
一对革命伉俪的传奇人生
卜金宝
2月16日，我接到南京友人练红宁先生的微信：刘禄曾阿姨走了。惊闻噩耗，心里十分沉痛，想起了与刘禄曾和她的先生艾奇相识的前前后后。
刘禄曾和艾奇在抗美援朝前线。
2005年1月4日，我到南京出差，应邀到南京军区司令部第四干休所看看。下午2点，在练红宁干事的办公室刚坐下，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者走了进来。他腰板挺直，声音洪亮。练干事忙给我做了介绍。老人温暖的目光里透着一种亲和力，我觉得仿佛遇到了一位相识多年的长辈。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有的人终生相处形同陌路；有的一次相逢成为莫逆之交。我和艾奇老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谈话中，我得知眼前这位老八路是一位战功卓著的英雄，曾任“济南第一团”灵山模范连指导员，参加过平度、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上海、一江山等战役战斗，多次身负重伤。离休二十多年来，他坚持发挥余热，宣讲我党我军光荣传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被誉为光荣传统的“播火者”。
1949年5月解放上海后，时任指导员艾奇（右一）与党支部“一班人”合影。
我还得知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刘禄曾，是上海一位大银行家的女儿，毕业于东吴大学法学院，抗美援朝战争打响后，投笔从戎，到志愿军第九兵团政治部敌工部任英语翻译，负责翻译缴获的军事文件和宣传品，审讯战俘，多次随广播小分队上前沿对敌进行英语广播，被誉为上甘岭的“夜莺”和巾帼英雄。我还听他介绍，1979年春，刘禄曾随著名教育家吴贻芳博士访美，在纽约见到当年被俘的美国陆战一师新兵詹姆斯·伯特纳。刘禄曾审讯他并严格落优待俘虏政策，给这位美军战俘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这次在美国与曾审讯过的战俘相遇，也被传为一段佳话。
听艾老讲他和夫人的人生，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我对艾老说：“你们的经历就是一部人生教科书。今天听你讲历史，就像在听父亲讲他的过去。前辈们经历的是磨难，留下的是财富。”他却谦虚地说：“我做的事不值一提，假如可能的话，倒是应当宣传一下我们干休所的‘跨世纪老共产党员宣讲团’。”就这样，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艾老看到干休所领导一直在门外等着，便起身告辞，并一再嘱我到他家做客。
艾奇在南京师范大学做报告后和学生们在一起。
艾奇等在南京武警指挥学校作报告后为女战士签名。
忙完采访干休所的事，我登门拜访艾奇，见到了他的夫人刘禄曾……
回到北京后，我约解放军报驻南京记者站记者朱达写了一篇通讯《“播火者”的足迹》，于2005年2月24日加编者按在《解放军报》刊登。这中间，我又数次和艾奇老人电话交谈，每一次都有聊不完的话。我觉得这位长者就像父亲一样值得信赖，连生活中的一些烦恼事也愿向他倾诉。他也特别乐意结识我这位朋友。文章刊发后，在读者中引起较大反响，许多老战友给他打电话，不少单位邀请他去作报告。有两个年轻的士兵，几经周折打听到他的地址，给他写信表达敬仰之情。
3月2日，空军驻京某单位邀请艾奇来京作报告。他一到京就给我打电话，我赶紧去招待所看望他，聊了很长时间。我还和他约好，等天气暖和了，陪老人回他的老部队看看。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心愿永远无法实现了。
艾老是病倒在宣讲台上的。3月22日，他正在台上讲课，人们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劝他别讲了，赶紧住院。他说都准备好了，一定要讲完。他坚持讲完课后才到医院检查。入院前，他在电话里很乐观地对我说：“没事的。我会同病魔顽强斗争。”住院期间，我多次向干休所的领导询问他的病情。当得知他患胰腺癌已到晚期时，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我拨通艾老的手机，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却乐观地对我说：“还有不少单位邀请我讲传统课，等病好了我就去给他们讲。”
4月22日，他在生命的最后日子，还给《解放军报》领导写信说：“军报介绍了我给年轻人讲传统的事情，让我诚惶诚恐”“不少部队打来电话邀请我去作报告，一些战士还给我写来了信。由于生病住院，我暂时不能给大家作报告和回信了，但我正努力与病魔作斗争，力争早日再上讲台。”
我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封信竟成了他的绝笔！
艾奇老人5月4日去世。当天，他的夫人刘禄曾收军委原副主席迟浩田同志写给艾奇的勉励条幅：“愈挫愈奋，所向无敌。”第二天，得知艾老病逝后，迟浩田同志再书：“艾奇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并给刘禄曾写了一封感人肺腑的信……
2009年10月23日，我见到中央军委原副主席、原国防部长迟浩田，向他介绍了和艾奇相识的事。迟浩田说：我们都是“济南第一团”走出来的战友，我很想念他……
此后，刘禄曾阿姨多次给我打电话，或通过干休所的同志给我带来问候，感谢我对艾奇和她的采访。我诚惶诚恐，和他们这对革命伉俪相识相知，使我受益终生，那是我的福气，应该是我感谢他们啊！
如今，艾奇的夫人刘禄曾也走了，她和她的英雄丈夫在天国相会。
刘禄曾阿姨的英灵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