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英雄的铁骑劲旅
■四郎旺杰
晨曦微露,嘹亮的歌声伴随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搅醒了高原的梦。
“我们是英雄的铁骑劲旅,我们是保障打赢的先锋力量,豪迈奔驰在强军路上……”每次出征前,连队官兵都会在车前列队,扯开嗓门高唱歌曲《英雄的铁骑劲旅》。在大家看来,这是最好的动员令。
“所有人员登车,准备出发!”简短的出征仪式后,带队指挥员一声令下,大家迅速向各自车辆奔去,随即车队有序驶出营区,追逐黎明曙光。
这是我第400次执行运输保障任务,目的地在1000多公里外。一路上,车队需要翻越3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穿越100多公里的峡谷地带……
我的上衣口袋里揣着一个纸张泛黄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正”字。每次任务归来,我都会记上一笔。我觉得,这是属于高原汽车兵特有的浪漫和荣光。
曾几何时,汽车兵是战友们羡慕的职业,手握方向盘,享受速度与激情,可以去很多人去不了的远方。可当汽车兵与高原联系起来,便在无形中多了几分厚重。
车行雪域,路在天际,我在驾驶室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对面驶来6台地方长拖挂,速度较快,注意减速,会车注意安全!”每次出发,我都习惯成为整个车队的“眼睛”,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向后车通报道路情况,让车队驾驶员能够提前预判并采取应对措施。
时至今日,第一次出征时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那年3月,我跟随车队执行运输任务。车队行至半途,天气突变,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向挡风玻璃。在经过素有“老虎嘴”之称的一处连续上下坡回头弯时,驾驶员赵永然提前20米向坡顶冲刺,到达最高点还是不见路,眼看车辆马上就要扎进波涛汹涌的雅鲁藏布江中,只见赵永然双手不断向左猛打方向盘,车辆终于回到“老虎嘴”另一边的路上。
“只要车轮在转,就不能有丝毫麻痹大意。”老连长的告诫,我一直铭记于心。此后,征战天路运输线,我始终秉持着“既要把人车安全带出去,也要安全带回来”的信条。
1天、2天、3天……车轮滚滚,时刻牵动着我的神经。车队在一座又一座大山间蜿蜒盘旋,从清晨到日暮。当月亮爬上雪山,高原再一次进入梦乡时,连队的技术保障人员仍在逐车检修,确保每一辆运输车都处于最佳状态。
入夜,我掏出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把第80个“正”字的最后一横补上,同时也在脑海中刻录下这寻常而又非凡的第400次。仰望星空,我的耳畔又响起那熟悉的旋律:“我们是英雄的铁骑劲旅,我们是保障打赢的先锋力量,豪迈奔驰在强军路上……”
在天路写下青春的诗行
■四郎旺杰
车队通过高原天险。吴国龙 摄
“身在光荣的连队,就要做英雄的兵”
那年9月,我刚到陆军某旅运输连,目光就被营门口悬挂的奖牌吸引住了。“红旗车标兵分队单位”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进连队荣誉室,各种奖牌和锦旗让我目不暇接:红旗车标兵分队单位、基层建设标兵连队、军事训练先进单位……
老连长告诉我:“这些奖牌和锦旗,都是一茬茬汽车兵用汗水、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这句话点燃了我心中的火苗,作为高原汽车兵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暗下决心:“身在光荣的连队,就要做英雄的兵。”
然而,现实却给我浇了一头冷水。初次进入车场,运输车排出的刺鼻尾气令我恶心反胃,被熏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抱着垃圾桶直吐。见状,一位老班长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摇头:“这都受不了,怎么当一名合格的汽车兵?”
哪里不行,就练哪里。车场上,我一边在排气筒闻柴油味,一边抱着垃圾桶吐。很快,我就对柴油味不再敏感。后来,战友们都笑称:“四郎排长都能闻出柴油的型号了。”
当时我的想法和连队每个人一样,就是不能给连队丢脸。2021年10月,旅队组织年度军事比武竞赛活动。更换轮胎课目中,二级上士唐成卸轮胎时由于手滑,轮胎沿着膝盖砸向了他的脚掌。唐成顾不得疼痛,加速向备胎位置奔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最终,唐成勇夺第一。
前不久,新兵下连第一课,我在学习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了“汽车兵不单是驾驶员”9个大字。
“把人员货物运输到指定地点,汽车兵不就是驾驶员吗?”台下,新兵杨青松小声嘀咕,我知道他并不认同我的说法。
其实,最初拿到新兵人员信息时,我就注意到了杨青松。他入伍前曾在运输行业工作,有大货车驾驶经验,技术不输一些老兵。我对着黑板又着重强调了一下:“汽车兵不单是驾驶员。”这句话,既是说给包括杨青松在内的所有新兵听,也是在提醒自己,“只有牢固树立练为战的意识,才能无往不胜,为连队增光添彩。”
对此,我有过深刻教训。在一次演训活动中,我担任油料保障队队长。在带领车队前往指定地域时,我们遭遇“敌”炮火打击。其中2辆油罐车疏散隐蔽不及时,被“敌”火力摧毁。我直接被上级“点名”,也给连队抹了黑。
复盘检讨会上,我首先向自己“开刀”寻找原因,参训骨干也纷纷把失利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只有为连队争光的义务,没有给连队抹黑的权利”。经此一“役”,连队官兵全都铆足了劲儿,很快打了一场翻身仗。
在一场对抗演习中,红蓝双方战斗进入“白热化”。此时,弹药和油料保障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接到命令,我立即组织精干力量前出,并挑选了一条较为隐蔽的行进路线,成功避开了“敌”机侦察和炮火打击,顺利完成了保障任务。
训练间隙,连队开展趣味活动。张小念 摄
“汽车有倒挡,但汽车兵绝不能后退”
“上山,上山,伸手摸着天。”对这句顺口溜,二级上士钱斌斌感触极深。
高原天路,不仅道路蜿蜒曲折,而且一路雨雪不定。一次,车队缓缓向山顶驶去。险情如影随形,地上散落的大小石块、一旁的万丈深渊,都让钱斌斌手心冒汗。
行至半山腰,天空忽然变脸,暴雨倾盆而下。班长丁启洋突然一脚刹车,钱斌斌胸前的安全带被拉长了数十厘米,额头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原来,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砸向驾驶室,丁启洋紧急避让,不得已急踩刹车。
此时,车的右后轮已悬在半空。钱斌斌一时有些慌神,只听班长丁启洋大声喊道:“不要怕!坐好了!”打方向、松手刹、抬离合、踩油门……丁启洋不断调整车辆,终于转危为安。
“汽车有倒挡,但汽车兵绝不能后退。”途中休息时,丁启洋的话让钱斌斌顿时红了脸。经历生死时刻,钱斌斌被丁启洋过硬的车技和无畏的气概彻底折服。后来,在丁启洋的悉心帮带下,钱斌斌成为同年兵里第一个“放单”的汽车兵。
驰骋天路,钱斌斌把“汽车有倒挡,汽车兵绝不能后退”当作自己的座右铭贴在驾驶室内。入伍11载,钱斌斌不仅顺利入党,还2次荣立三等功。谈及成长体会,他不假思索地说:“高原汽车兵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临危不惧、迎难而上,是高原汽车兵的可贵品质。一次,车队破冰碾雪出征。积雪阻路、坡陡难行,大家无奈在坡道停车,然后用三角木垫在打滑的车轮下,合力将运输车逐一推出雪窝。
正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时,二级上士余波突然大呼一声:“不好!”只见第3台车像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倒向第4台车,在满是积雪的陡坡上两车相撞的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余波箭步上前,跳进驾驶室,快速操纵着方向盘,成功避开后面的8台车。由于惯性,车辆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危急关头,余波只能利用摩擦山体减速,在向下滑行20多米后,车才停下。
官兵对车辆进行日常检修。张小念 摄
“弯路不是绕远,而是为了不断向上”
那年,我带领车队执行运输保障任务。在翻越一座海拔4000多米的山时,积雪已经将山顶两边的道路完全覆盖。这里暗冰遍布,稍有不慎车辆就会滑出路面。
面对挑战,大家没有退缩。在指挥大家给所有车辆安装上防滑链后,我在车队最前面探路,用小红旗标定安全地带,引导车队前行。
深夜,车队安全到达目的地。部队领导握着我的手感慨地说:“山上的雪这么大,我以为你们要晚几天才能到。”我笑着说:“只要部队官兵有需要,高原汽车兵永远不会迟到。”
一些山路,从山下到山顶有100多道拐,其中多数是回头弯。车喘着粗气艰难爬行,每过一个回头弯,坐在车里的驾驶员都感觉像是在原地转圈……
“弯路不是绕远,而是为了不断向上。”一次,我说完这句话,列兵魏宏升似懂非懂,一旁的上等兵张涛志却听得连连点头。
只有越战越勇,才能翻越一座座人生的山峰。
张涛志来自甘肃的一个偏远山村。2020年,在武警部队服役期间,他报考了军校,却因发挥失常未能圆梦。二次入伍踏上雪域高原,在练好驾驶技术的同时,张涛志又向军考发起冲击,遗憾的是,他再一次与梦想擦肩而过。
“努力尝试不叫失败,没有勇气去追梦才叫失败。”一次次失利没有挫败张涛志的信心,在这位阳光小伙看来,他的军旅生涯好比汽车爬山,虽弯道重重,却在不断向上。
张涛志向往山顶的风景,很快走出军考失利的阴影,他重新锚定目标,全身心投入到晋升军士的准备中。
在连队,每名官兵都是攀登者和追梦者。2021年10月,二级上士邓斌斌第一次参加上级举办的群众性练兵比武活动,取得了引体向上第二名的成绩,但被第一名甩开了足足30个。比武归来,他自嘲道:“我也想拿第一,可是实力不允许。”
“只要努力,你一定能够如愿登顶。”战友们都为邓斌斌加油鼓劲,还为他量身打造训练计划。接下来的日子,为了加强手臂力量,邓斌斌拉单杠时将身上能绑沙袋的地方全部挂满。熄灯后,他仍坚持做俯卧撑,直到双手支撑不下去了才肯罢休。一年后,邓斌斌以优异成绩成功夺冠。
将邓斌斌看做榜样的二级上士郑旭,也在一次次拼搏中完成蜕变。一次运输中,郑旭驾驶的车辆半路抛锚,他绕车兜兜转转好几圈,就是找不到原因。修理工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迅速找到故障点。当时,郑旭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修车。
为了帮助郑旭达成目标,战友们为他搜集了各种修理方面的书籍,连队修理骨干还对其进行一对一辅导帮带。
那段时间,只要有空闲,郑旭就到车场研究车辆性能构造,晚上还继续挑灯夜战,梳理书籍资料,学习理论知识。
白天围着车辆转,晚上抱着书本看……经过刻苦的学习锻炼,郑旭的汽车修理水平已经不亚于专业的修理工。大家开玩笑说,只要给郑旭备好零件,他能组装一台汽车。
如今,郑旭不但自己练就一身过硬本领,还带出不少驾驶尖兵和维修能手。他们在完成各项运输保障任务的同时,也在各级组织的比武赛场上摘金夺银。
(李国涛、米久江、徐立业整理)